初章之五

一年过去，他跟着清华一起学习医理、药理，也许是本身就有天分，又许是因为漫长的时间都生活在山上，所以后面清华都自叹不如。

而小白蛇也因渡天劫前意外被清华捡回，到了太华山这个隶属神农管辖的山上，被清华餵食了药汤后，不知道怎样的阴错阳差，天劫竟然就再也没出现过。

每日小白蛇都会陪着清华去採药，偶尔下山去採买东西，修行也没有间断。

起初清华以为他是因为修为不够，所以才会被区区几颗七藤果给餵得肚子饱胀，后来清华基于私心，也会督促小白蛇努力修行。

小白蛇已经修行千年，修为本就不低，只是一直孤身待在深山里头，也未曾有要幻成人形的念头。

某日，牠恰好经过灵泉，在湖面上看了自己很久，忽然就想，如果变成人的话，清华会开心幺？

「小白、小白──」

牠正在想，身后不远就是清华焦急的嗓音，仓皇而恐惧，连音调都发颤，彷彿被无限的慌惧给包围。

牠慢悠悠地回身，却见清华匆忙的脚步忽然停住，看着牠疑惑不解地模样陡然鬆了口气，然后腿软地跪在地上。

牠看不明白，以为她被欺负了，便不再慢悠悠过去，以毕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她面前，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她，黑曜般的眼瞳满满都是关怀。

清华豆大泪珠就掉在牠面前，却勾起一抹笑弧，缓慢地摩娑牠的小脑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刚回来找不到你，听到山下有人说最近有蟾蜍精出现，有一条小白蛇被吃掉了……」

所以，以为是牠幺？小白蛇眼瞳似染了水气，温润地泛着柔暖的光。

以为牠担心，清华三下做两下抹去颊上的泪朝他笑，「没事，都多大了还哭，让你看笑话了。」却不知怎幺的眼泪居然越擦越多，最后清华也不管了，直接仰头就放声大哭。

对，她真的很害怕是牠。虽然小白是她捡回来的，也与她相处一年半的时光，可是牠这时间都陪着她，她已经很习惯有牠、依赖身边有牠，今天蟾蜍精的事情让她恐惧，也让她正视如果哪天牠不见了，消失在她生命里她该怎幺办，想着，她就止不住自己的泪。

小白蛇则是错愕她突然的大哭，有些慌张地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牠想爬上她的手去擦掉她的泪，可是自己没有手──

如果变成人，是不是就能拭去她的泪？不要哭，她比较适合笑。

也许是这个心愿太诚挚，等他回过神，他已对她惊愕的眼神，还看见她的脸上多了一只手，指尖沾了她的泪，温度有点烫。

「小、小白……你能变成人形了？」

是幺？他顺着她话看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专心地擦去她的眼泪。

清华却没有他镇定，伸出双手去捧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眼角，眨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又惊喜又讚叹。

「真的好好看……小白的人形跟我想的一样，冰雪晶莹、风华绝代……」

似是这样的娇憨让他愉悦，他轻轻地笑了，「所以，妳喜欢幺？」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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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那样灿烂的阳光，明媚的喜悦，却不知为何竟然会在一夜之间被命运撕碎。

他在她泪如雨下的那日散尽千年修为，变回蛇身奄奄一息，双眼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听见她的哭声凄楚哀弱，在他耳边喃喃：「霁君，我欠你的一定会加倍还你的……下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或是把命给你都可以，我欠你的，愿用命来还。我们之间是『仇』……你要记好了，记得，来找我报仇──到那时，我绝对不会躲的。」

为什幺要报仇呢？他不明白。

「霁君，说好了，你要来找我报仇。我欠你的，是你不能忘却的仇恨，你……要记得……」

再然后，他就因为修为散尽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山林里，又是一条普通的小白蛇。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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