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不过眼见来的是我,才选择抽我龙筋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耿芝也明白了过来,她缓缓放下了手,而手心那一股明灭不定的剑光,也渐渐消弭在空气里了。她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唐娉婷低声解释道:
“要修补被凤凰骨抽到支离破碎的金丹,四星君任何一位金丹修士身上的圣物都成——玄武甲,青龙筋,凤凰骨,白虎心。至少要修成金丹星君们才有圣物,万妖之王也太急了些。”
然而唐娉婷的脸上却逐渐浮现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她纠结了好一阵子,做了半晌的心理斗争,才开口对着已经归剑入鞘的卫景道:
“玄武星君,万妖之王他是男的。”
卫景一个踉跄:“啥?”
尤炳也觉得唐娉婷在说笑了:“敢问白虎星君,你是如何得知万妖之王为男性的?”
唐娉婷脸上顿时涌现一股很好看的浅淡的菡萏色,她下意识揪住耿芝的袖子,声音细细小小的,落在卫景和尤炳耳中,便好似那一道巨雷轰然落下,劈的人七荤八素不回神:
“因为沈云裳她……哎呀,这个怎么说好呢?”
“她有磨镜之好呀。”
君不见当年昆仑山脚痴情子,多少红颜并佼人?
卫景对这些个陈年旧事是真的不知道,他一看就是那种完全没有生活情趣,死气沉沉木呆呆,八卦都不会的无趣人,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心念一转之下追问道:
“朱雀真火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沾染到的东西,如果她不是万妖之王……”
那么,这个浑身朱雀真火气息,一看就与沈云裳关系不浅的红衣女子,究竟是谁?
然而这么一问之下,就连修行“观”之一道的尤炳都看不出来了,他摇摇头一摊手:“她把自己真身用黑雾严严实实挡起来了,我修行不到家,看不穿她的真身。”
耿芝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的犟脾气和几近偏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全都掩盖在冷静的表面之下,就好像一锅烧开了的沸油,哪怕掉进一颗水珠,引起的也是那滔天巨浪,噼里啪啦分分钟炸给你看:
“这有什么,我追上去便是!”
唐娉婷惊道:“你说啥?阿芝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万事有我。”
她话音还未落呢,平地一阵黑风起,将耿芝的身形瞬息就掩盖住了,待得风住尘定之后,留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小簇还在打转的灰尘悄落于地,无声无息地弥散开来,被唐娉婷迟来的剑气击散,飘飘荡荡地还未尘埃落定之时——
一枚青玉环从耿芝袖中滑落,发出轻轻的一声“叮当”,随即委顿于尘埃里了。
恰此时,殿外传来明显属于宦官的又尖又细的声音高声道:“凤辇到,南归皇后求见昆仑诸天,四星仙人!”
话音未落,唐娉婷就见得尤炳身上那些似乎早已被斩断的尘缘,开始了新一轮的异动,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张牙舞爪地翻涌起大片大片的黑色波浪,向着尚未从“众生百态我浮屠”的放空状态中缓过来的尤炳露出了尖利的黑雾组成的爪牙,大片大片不祥的血色浮动。
那不是血色,而是三千红尘里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对星君们来说可谓是最刮骨的一把刀,最致命的一剂毒药。
卫景“啧”了一声,这对他来说是十分失礼且罕见的事情: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唐娉婷当机立断道:“我去找阿芝,劳烦玄武、青龙两位星君一并前往南归皇后处——”她长袖一卷,御剑而去,速度快的让人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务必将青龙星君的尘缘断个干净!”
卫景内心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有这么个过分善解人意的同僚有的时候也挺要命的。
尤炳尚未回过神,拉着他的衣袖期期艾艾地问道:
“大师兄,刚刚那是怎么了啊?”
卫景的手僵硬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他的头顶,满含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无碍。”
然而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心底的那一点猜疑,只要播下怀疑的种子,那么它终将在某一日生长为参天大树,葱葱茏茏。
怎么曾经被姚晚带着去断尘缘的星君们……都出问题了呢?
耿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藤蔓遍布、阴气森森的山洞里。
她只是动了一下,便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瞬间漫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当场便倒抽一口冷气:“嘶,好痛!”
正当她疼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清脆而嘹亮:
“呜哇——”
耿芝的第一反应是:卧槽谁家的小孩子被放在这种地方,就不怕出人命吗?
然而随着第二声毫无变化的哭声响起,她的脸色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