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腰间拴着皮绳，用锐利坚硬的冰棱钎入石壁中，造出一道简陋的冰梯以做落脚之用。他每隔三尺钎一根，连着打了十三根冰棱，才终于到达了冥蛇巢的洞口前面。

雪刃不顾阻拦紧随其后，我也把哥哥留在裂谷岸边，踩着冰棱跟了下去。

我们攀在陡峭的石壁上，谷风猎猎撞得人摇摇欲坠，黑羽眉头深锁，他呵斥雪刃：“这里用不着你，上去！”

雪刃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肯出声，不甘示弱地与他对峙。

于是黑羽又看向了我。

他想让我来劝说雪刃回到地面上去吗？

不不不，我只是个傀儡师，我能编故事、缝彩衣、点妆面、牵丝线，却万万不可以和木偶一起入戏。

黑羽无奈地放弃了规劝自己的弟弟，他自信过了头，合该如此。

很快，冥蛇被黑羽捏碎的琼浆果引到了洞口。

已经能看到它黑得发亮的三角形小头，和上面两只泛着血红色精光的眼睛，它缩在巢穴中向外面张望伺机，蠢蠢欲动。

黑羽用骨鞭挑起流淌着鲜美汁液的琼浆果，缓缓向前递去。

快到冥蛇嘴边时，他手腕倏然一颤，将果子抖落鞭梢。

琼浆果顺着石壁滚落深渊，留下一路香甜的痕迹，而冥蛇的脑袋只微微向前探了不足半寸，就反应敏捷地飞快缩了回去。

但是这半寸的机会就已经足够让黑羽出手。

他的骨鞭宛如另外一条更加迅猛灵活的蛇，闪电般飞窜入洞，紧接着虚影一转，缠在了欲逃回巢穴的冥蛇身上，大力地绞紧，两条“蛇”拧成不分彼此的一股，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

黑羽挥动手臂，用鞭子缠紧冥蛇，将其囫囵拽出了巢穴。

“敲碎石壁，动作快些！”黑羽冲我喝道。

我拿出他借给我的锤子，那东西不知道是用什么凶兽的骨头制成，上面嵌着昨日那几只雪豹的牙齿，砸在冰封的石壁上，如同捣豆腐般轻巧。

冥蛇的巢穴很快就塌陷了大半，它被骨鞭缠着动弹不得，已然恨红了眼，嘶嘶的吐着信子，毒液自嘴角滴落在黑羽的袍子上，瞬间冒起了一缕白烟。

黑羽不能杀它，冥蛇有剧毒，它的皮肉有毒，牙齿有毒，骨血也有毒，一只死掉的冥蛇，体内毒液会瞬间蒸腾融入空气，把方圆几丈内的活物都毒死。

他只能束缚着它，而陷入疯狂的母蛇显然已经忘记了痛楚，竟然不顾骨鞭锋利的刺，奋力扭身甩尾，想要挣脱。

黑羽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而此时我已经看到了冥蛇的卵。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圆圆小小的，就像两枚酥润晶莹的无暇美玉，正安静地睡在冰雪和松土搭成的窝里。

我停下手中的锤子，转过头对雪刃说：“猎到了。”

雪刃也为我高兴喜悦，他见我伸长了胳膊去捞那两颗蛇卵，动作显得颇为艰难，就按住了我的肩膀，帮我去采摘此行的收获。

“阿偃，我身量长些，让我来。”雪刃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欢呼。

我说好，劳驾，接着便脚下一滑，向谷底坠去。

雪刃会不主动帮我摘取冥蛇卵吗？

黑羽会放任即将摔死的我不救吗？

不会的，我见过太多像他们这样的人。

哥哥刚愎自用、自诩为亲人的守护者，却抛不开正义耿直；弟弟人善心软、乖顺听话，却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追求。

对于傀儡师来说，他们好用极了。

千钧一发之际，黑羽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胳膊，我得救，停止了坠落。

在他分神的瞬间，冥蛇终于逃出了那条骨鞭的控制，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扑向了自己的孩子。

雪刃此时正踏着石壁的断垣俯身过去。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

他抢先抓起了两枚蛇卵。

而发了疯的冥蛇，一口咬住了他脚踝。

雪刃倒下的时候把冥蛇卵护得严严实实，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