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男人以前是这幺说的,还记得他会摸摸我的头以示鼓励,现在看来有些讽刺了,说到底,我的梦想也是在他的安排之下,以金钱为目的。男人一向如此,他会报以很大的期望,再用最为尖锐与严苛的字句和方式来贬低我们遭遇的失败。姊姊过去也曾被拱着要穿上小绿绿,最后逼不得已就逃到爷爷家去,再也没有回来和我们一起住过。
但,造成如此局面,也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大家都按照剧本好好地演着,我却对于脚本质疑并且不屑,一个人愁云惨雾地自以为世界对不起自己,我又做到了何种努力呢?只会拿生病当作藉口,一个人待在避风港之内不愿意向前,再去怨怼曾经并肩同行的船只早已到达彼岸,而我还在原地修补破裂的船身。
我还没有资格倒下,我也没有本钱可以放弃,却忘记了怎幺向前。
「嗯,谢谢。」
他向我指了指讲桌就离去了。
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越渐诡谲,带着意思冷漠和不解,也或许是我的态度转变了一百八十,从前爱笑的那个人不见了,只剩下皱眉和沈默不言。
曾一起吃午餐的伙伴们也重新围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圈儿,我则将自己划分在圈之外,他们也问我过究竟发生了什幺事,但我说不出口,觉得没有必要,且也没发生什幺事。就像是无缘无故地一个开关打开了,我把自己缩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收回了先前对人的躯壳,变成了不同的人。
如同十年来那个男人的样子,当他回到家时,我看着他疲惫的双眼,发觉我自己活得越来越像称谓为父亲的男人。
一个月前,也就是我开始定期驻扎在辅导室后,手机提示的震动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只有女人偶尔传来的「吃完饭再回来,公司开会。」之外,就是一片宁静。
曾经还觉得不着边际的留言让人厌恶,如今却在解锁后才发觉凄凉感。
上车后,今天消失无蹤的黄迟姗坐在后门前的那一排座椅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子要我坐下。
「哎呀,学长,想我没啊?」
我只是看着她。
「好吧。」女孩瘪嘴道,「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口是心非啦,没关係,我行的,我可以的,我了解你。」
我斜了她一眼,「有吃午餐吗?」
「就知道你最好了,好感动哦,果然还是张肆体贴人,李皓儒根本就不管我,讨厌的未来检察官,怎幺同一张脸人差这幺多啦啊啊啊啊。」
我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说这个了,学长,我今天看到你的校刊投稿,读完以后好沈重,人生真绝望,感觉就像眼前有一大碗广东炒麵却吃不到一样的让人难受。」
「妳看出来了?」
「我是知道你藏得很深啊,可是有看过那些书的人应该都会明白你在写什幺吧?再怎幺欢快的背景还是能够察觉到背后的心酸。」
「谢谢。」
「可是学长,这是真实的故事吧?鉅细弥遗到这种程度。」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看着她。
她却突然说了句,「可是父母还是深爱小孩的吧,至少他们都在身边照顾到长大啊。」
不知道为什幺,先前那个只想着食物和皮肤的黄迟姗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