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楠吃了颗花生米,又拆开了桌上的喜糖,挑了颗巧克力出来吃。
“阿楠,过来一起合照啊!”
那边厢,言叔高声喊他过去拍合影。
莫正楠一举手,笑着走了过去。
“来,来,新娘往新郎边上靠一靠啦,新郎看这里啊,一二三,茄子!”
拍完了合照,莫正楠抽身给费觉打了通电话。
手机才震了一下,费觉就接了电话,他嘴里嚼着肠粉,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没说话。
“你在哪里?”莫正楠问道。
费觉喉咙里有痰,清清嗓子,和店家吆喝道:“麻烦一碗牛丸汤!多加西芹!”
吃完肠粉,他伸长了打着石膏的右腿,饭馆狭小,他的脚就快碰到邻桌的桌腿了,费觉歪着脑袋看看,和邻桌笑了笑,把脚挪开了些。他换了个手拿电话,从放在桌上的便利店塑料袋里找了根雪糕出来。
莫正楠又说:“让他别加炸蒜头,上火。”
费觉咬开包装袋,捏着雪糕棍咬了一口,雪糕不怎么凉,甚至有了融化的迹象,费觉咬了第二口,舔了下手指。
“在吃晚饭,老徐牛肉丸。”费觉说,从下往上吃雪糕,他的手指上已经落到不少黏人的香草浓汁了。
“红虾呢?和你在一起吗?你一个人别一直往外跑。”
费觉托着下巴看街上,老徐牛肉丸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店面,摊子设在街上,桌子只有三张,木头桌子和塑料椅子上裹着层泛着肉香的油渍,时不时地有车擦着他们经过。费觉把拐杖往里挪了挪,说:“红虾去保龄球馆了。”
莫正楠说:“别在外面吃了,打包了回去吃吧。”
费觉咂咂嘴:“这么难吃,我怕打包回去我就没心情吃了。”
“难吃你还吃?”
“我想吃牛肉丸不行?方圆百里就只有这家。”费觉翻起眼皮,老徐的生意不怎么样,三张桌子都坐不满,路过打包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费觉一仰脖子,咬住雪糕棍说:“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开下来的,真是奇怪,多难吃的店都能做成三十年老店。”
莫正楠说:“我来接你吧。”
费觉把雪糕棍塞进水杯里,搅了搅,他的牛肉丸汤上桌了,汤上漂浮着香菜叶子,费觉皱起眉和老徐抱怨:“都说加西芹啦,老板,是西芹啊!”
莫正楠在他耳边一个劲说:“你等我一下,我来接你。”
费觉放下了手机,没挂电话,他用单腿撑着身子站起来叫住了老徐,老徐转身看他,两颗混浊的眼珠一动不动,久久地,他往街边省出两道鼻涕,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开了。
“讲不讲卫生啊……”费觉看着老徐伸手抓宽粉往锅里放,嘀嘀咕咕地没动面前的牛肉丸。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莫正楠嗓音拔高了问他,费觉身子一矮,凑到桌上对着手机,嘴巴才张开,他眉心一跳,忽地抓起筷子,滚到地上,一筷子往地上捅去。筷子扎在了人行道上,断成两截,费觉的手心被碎木头戳伤,骂了声街,抬头便看到一片银光。
“呀!!”银光之外有人大吼,空气被劈开了,费觉左肩一凉,他忙打了个滚,爬起来就朝灯火最辉煌,人最多的方向跑。
他身后是四个拿砍刀的黑衣人,追着他喊打喊杀。
费觉拖着残腿,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疾呼道:“砍人啦!!报警啊!!报警!!”
看热闹的人多,用手机的也不少,有照相的,有拍视频的,费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扑到个路人身上,抢了他的手机就报警。
“香水街有人砍人!!香水饼屋门口!!要死人了!!”费觉一扭头,眼看那伙黑衣人就要追上来了,恰好路边来了辆出租车,有人下车,费觉扔下手机就爬了上去,他的右腿还横在外面,车门还没关好,便让司机开车。
“快走啊!快!!”费觉把身上所有钱都拿了出来,好几百块全都扔给了司机。
司机说什么也不肯,拉长着脸撵费觉下去:“哇小哥,你们火拼就火拼,不关我事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做人有点公德心,你下车啦。”
“去警局!!”费觉瞪直了眼睛,一个黑衣人已经跑到了出租车边上,一刀砍过来,恰砍在费觉右腿的石膏上,费觉左右看看,出租车上在播佛经,后视镜下挂着个观音像,他抄起个纸巾盒砸了出去,那黑衣人戴口罩,戴帽子,只有一双凶狠得恐怖的眼睛露在外面,他一刀又一刀砍费觉腿上的石膏,石膏粉末四溅,雪白的碎块里渐渐见了红。费觉狂拍司机椅背:“开车啊!!我也上有老下有小,你做人能不能也讲点公德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费觉痛得直打哆嗦,咬紧牙关使劲往外踢了两脚,黑衣人砍得更快更猛,石膏上刀痕交错,红白相间,血直滴到了人行道上。那司机终于是发动了汽车,疯砍费觉右腿的黑衣人还不放弃,扒着车门狂追了好一阵,终于不敌车速,摔在了路上。但很快,出租车后就开来了辆飞驰的黑色轿车。费觉把右腿拖进后座,关上车门,气喘吁吁趴在椅子上看着后头的追车,絮絮念叨:“去警局,去警局……”
司机一言不发,连闯了两个红灯,那追车总算是看不到踪影了,费觉瘫在了座椅上,一摸自己的左肩,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手上汗混着血,咸涩难当,费觉拍了下司机,气若游丝:“不好意思了,一定赔你钱……”
“年轻人,有空做做义工也好啊。”
费觉笑了,软绵绵地说:“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被人砍,你信不信啊?”
“不是欠钱就是欠情,欠人命啦。”司机不屑。
车到警局,费觉下车前给红虾打了个电话,记下了司机的车牌。
“清洁费一定给你。”费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