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楠把炉上的火调小了,对着茶几边上的费觉说:“准备碗筷吧,别玩儿了,吃饭了,都几点了!再晚就成宵夜了!””睡过头的又不是我。“费觉不以为意,他正忙着应付积木高塔底层的一条积木,他瞄着那块积木,快速一抽,谁知整个积木溃然倒塌,积木飞到地毯上,沙发上,他的腿上。
“早不喊晚不喊,偏偏这个时候喊!”费觉咕哝着走进厨房拿碗筷,莫正楠拦住他,夹了块土锅里炖着的羊腩肉,吹了吹上头的热气,喂给费觉吃,问他:“怎么样?够味吗?”
费觉嚼了两下,摊了摊手走开了。
“到底好吃还是不好吃啊?”莫正楠高声问。
“你又没在锅里下毒,你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费觉不太耐烦地说。
“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
“你觉得好吃不就行了。”费觉双手叠在餐桌上,问莫正楠,“我们能不能进行些有意义的对话?春宵苦短,明天就回去了,”他又讲,“还是不走了?”
莫正楠把饭菜端上了桌,说:“行啊,那我们说说等下你洗碗这件事吧。”
费觉叹道:“好没营养!”
他和莫正楠面对着面吃饭,他脚上穿了双厚袜子,踩住了莫正楠的脚,莫正楠被他踩了会儿,抽出了脚,反踩到了费觉的脚背上,两人你来我往,面不改色,谁也不肯被人踩在脚底,玩了会儿,费觉认输了,脚钻进了莫正楠睡裤的裤腿里,讨饶似地蹭他。莫正楠给费觉夹了一大块羊腩肉。
费觉笑说:“再来点酒就完美了。”
莫正腩闻言,立马吹胡子瞪眼,重重掐了费觉的手背一下。费觉咬着筷子笑,一看桌上的手机,问莫正楠:“你开了静音?谁一直给你打电话啊?提示灯一直亮。”
“我不像你,失踪人口,没人关心。”莫正楠说,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谁说的,我是开了静音,不接电话,周游刚才还找过我,我没接。”
莫正楠道:“周游找你干什么?”
“谁知道啊,可能喝多了又找我回忆往昔吧。”
“你们经常回忆往昔?”莫正楠抬起了眼睛,“过去有什么好回忆的?”
费觉说:“有啊,他的黄金时代。”他咽下饭菜,接道,“他打拳的黄金时代。”
莫正楠笑了笑,给费觉盛汤。费觉说:“我们干脆就留在这里算了,兴联就丢给周游吧。”
莫正楠放下了筷子,点了根烟,问费觉:“你觉得他行?”
“他不行?”费觉抢走了他的烟,“吃饭的时候别抽了,”他自己倒来了一口,掰着手指说,“经验比你足啊,脸皮还比你厚,枪都比你开得快。”
莫正楠不予评论,和费觉分着抽那支烟。两人都放下了筷子,坐得比先前近了,费觉问莫正楠:“你不喜欢这里吗?”他说完就笑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欢两人世界,还是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对吧?”
莫正楠反驳说:“我喜欢,只是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任了,既然你也觉得周游不错,起码让我和他交接一些事情吧。”
费觉看他:“你真的愿意不当你呼风唤雨的黑社会大哥,窝在山里?”他斜着眼珠看过来,“被别人叫大哥很爽吧?特别是被比你岁数大的人,看他们奉承你,献殷勤,拍你马屁,爽翻了吧?”
费觉又道:“我告诉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新时代了,谁还和你讲义气,要讲也不和你讲,也和开天辟地那一代讲。”
莫正楠道:“都说了去环游世界。”他比了个飞行的动作,手落在费觉的脸上,亲了亲他。他们靠得很近了,费觉一转头,两人鼻尖撞着鼻尖,费觉似乎是在笑,因为太近了,反而看不太清,他稍偏过脑袋,从莫正楠唇间咬走了所剩不多的香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那烟雾环绕在他脸周,他像是云层里,大雾后的山,他像海市蜃楼。
莫正楠抓住了费觉的手。
费觉拍了下他,站了起来,他草草扒完碗里的剩饭,换上雪靴雪裤,戴上手套围巾就跑了出去玩雪。
山里下雪了,鹅毛一样从天上直往下掉。
莫正楠洗碗,从窗户里看费觉。费觉在雪地里跑着跑着就摔了一跤,但是很快他就爬了起来,回过头兴高采烈地和莫正楠挥舞手臂,莫正楠也和他挥了挥手,费觉又飞扑进了雪里,在地上打滚。莫正楠看着他,接了个电话,他问对方:“怎么样了?”
“他在麻将馆待了一天,想追上去的时候被他甩了,不过……”
莫正楠捏了捏眉心:“不过什么?”
费觉堆起了雪人,蹲在地上拍拍打打。
电话里的人说:“埋伏在他家的弟兄抓了个人。”
“谁?”
“倪秋。”
莫正楠扶住额头:“交待你们的事情没一件办好的。”
“老大……”
“行了行了……”莫正楠一抬眼睛,恰迎上费觉看进来的两道视线,他的雪人小有所成了,滚圆的肚子,乒乓球那么小个的脑袋,费觉对着雪人又指又戳,还跑过来敲窗玻璃,问莫正楠:“和谁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