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生命短暂,记忆却如斯漫长
距离产生美感,很不巧地,她这一世就站在一个最让公孙迟挂心的距离。对于公孙迟完全陌生,有时候在月玦的医馆碰着了面,她只会问公孙迟近来是否健康,客套一下。与月玦则是亲暱,月玦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身体羸弱的她。
终于又到了寿命将尽的时刻,这一世的她不带任何记忆,虽然能够好好地压制住阎王符的阴气,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家人,然而还是无法克服阎王符反噬身体的情形。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月玦医馆的床上,据月玦说,她的母亲不忍看她如此,在隔壁的房间哭泣着。远方从商的父亲接到消息正在赶回的路上。
『看来父亲是见不着我最后一面了。』她轻声说道,月玦又再一次坐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
公孙迟冷眼站在门边,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纺织女的她将死之前,以无声之口叫了他一声「小道士」。
这一世公孙迟有把握眼睁睁看着她嚥气而终。这一世她有家人、有朋友,过得十分愉快,比起跟着他的上一世好得太多太多。
看着月玦紧握住她的那双手,公孙迟这回守在一旁的原因是,这家医馆开在小镇上,前后都是人,月玦在百年前就已经练成了抽尸符的暂且不谈,这一世月玦还练成了以尸符注入人身,替人续命的功夫。
公孙迟要保住的不是她,而是整个城镇居民的性命,就怕月玦失控。
『妳的母亲在隔壁呢。』月玦轻声说道,『而且我也在这里。』
公孙迟冷着脸看着月玦和她。只见她的眼泪滑落,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为什幺我的性命如此短暂,身体如此残破不堪呢?』她发出了每一个如同将死之人会发出的怨怼声。
月玦瞬间鬆开她的手,身体一动,公孙迟的动作却比月玦更迅速,从起身的月玦后方点了月玦身上的三个大穴,朝着杀气勃发的月玦寒声道:『我就是怕你失控,杀了整个城镇的人。』
月玦愤恨地想要转头,却因为被点穴而有口难言,心思被无所不知的师兄料中是在意料之内,却没想到师兄的武功已经精进到这等地步。
却看着全身无力的她,那双澄澈的眼神流下了光洁无瑕的泪水,她吃力地举起右手,抹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放声崩溃大哭。
『为什幺我已经这幺努力地隐瞒自己还保有前几世记忆了,你我也能够如此正常地对话着,为什幺这一世我已经不会剋死身边的人,你为什幺不能够好好地以一个男人的身分跟我相处,为什幺要跟我保持如此远的距离?为什幺我都已经隐瞒得好好的了,连月玦都没有发现我有记忆,我已经可以当一个正常的姑娘,生在一个正常的商贾之家,你大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面对我,为什幺你明明就有寻找我的能力,却一直避开我?
公孙迟,为什幺你我不能够有一世以一个单纯的男人和女人身份相处?为什幺我们都要相互隐瞒心思呢?
为什幺我的生命如此短暂,记忆却如此漫长?』
公孙迟和月玦都是大吃一惊,公孙迟终于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瘫坐在地上,他捧起她的手来,颤声说道:『请妳不要死……求求妳不要死……玉娃,妳记得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妳,那时候我年纪好小,妳告诉我……』
话被她从中打断,她顺势噙泪浅笑说道:『我告诉你,我在进宫之前,闺名叫做玉娃。』
公孙迟颤巍巍地转头看着月玦,眼见月玦也看着他,他两人目前心想着的大概都是同一件事吧。
「以别人的尸符来替她续命。」
公孙迟正要起身,却被她抓住手,她的脉搏微弱,公孙迟咬牙说道:『妳撑着点,我马上替妳续命。』
『吶,公孙迟,你杀心好重,是要做坏事吧。』她浅笑着,握着他的手虽然力气很弱,但是言语的重量却让他的双腿无法动弹,『我说过了,不要弄髒你的手。』
公孙迟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原来他早已陷落,而且陷得很深,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开始研究各式道术,他不是因为喜好道术而研究它,而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去研究它。
陷落的并不只有月玦,公孙迟永远无法当个旁观者、监督者,他应该是要被监督、被防备之人。
『来世,如果我还保有记忆,如果你能够爱上我,请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面对我,一世就好。
我的记忆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延长。
所以若是我没有记忆,就请你不要接近我,远离我的人生,别让我短暂的人生更难以负荷。』
她的声音像在哀求,却是面带微笑,『我这一世很开心,能够偶尔见到你,默默地爱着你,并且在死前恬不知耻地告诉你这些,我觉得很幸福。』
她的手自他的腕上滑落,来不及听公孙迟想要开口说的。
『我早就已经爱上妳,一直以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