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锺玉娃之章(十一)

她的吻带着点悲伤，带着点眷恋，舌头轻轻地伸出，在公孙迟因为酣战一整天而乾涩的嘴唇上一舔。公孙迟浑身一颤。

『这道行尚浅的小道士，连我这一吻都禁不起。』玉娃笑着看着公孙迟不知所措的表情。

够了，已经很够了，她已经很满足了。这一世有月玦保她，有公孙迟保她。当年那个嚮往北方辽阔草原的皇帝，回到了自己最恨的无常观，与她成为战友。当年那个无瑕的小道士公孙迟，没有长成令人憎恨的牛鼻子老道。

『我这个人青楼出生，不是什幺好背景，当然也不会是什幺好东西。这个小道士找上门来时，我骗他说我什幺都不记得，还哭着求他带我离开那里，真是愚蠢至极。』玉娃的手眷恋地轻触公孙迟的掌心，他的掌心现下是冰凉无比，轻轻地拂过他手上那些硬茧，她只觉得心中热极，缓缓地，挑逗地，像是在宣示什幺，她的手离开了他的。

『我不知道为什幺，记着你们这些无常观的牛鼻子记得特别清楚，』她伸出长指指着那些道士的鼻尖，『啊，便是你带人杀进皇宫里，逼得我不得不脱下后冠，让座给那些叛军。』

『妳退下！』公孙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公孙迟的声音真好听，即使是慌张失措的，即使像是在怒斥她，也是那样地悦耳。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我这个人要如何对这一地尸体赎罪呢？不如将我的尸体带给皇上谢罪吧，我这个人已经遭无数男子玷汙，公孙道长替我赎身纯粹是因为我用计苦苦哀求。』

她转过头去看着公孙迟，只见公孙迟的身后站着月玦，月玦不知道玉娃要做些什幺，他只知道玉娃不愿意公孙迟插手，低低叹了一口气，趁着公孙迟不备之际，冲到公孙迟身后，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顺便点了他的哑穴。

『怎幺？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公孙迟被点了哑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见天朝军大将东方奎好像要开口说些什幺，但是她不想听，她希望这一生，留在耳里的最后一句话，是由公孙迟说出的。玉娃不做多想，立刻从袖中拿出长针刺破自己的耳膜，看着公孙迟好像发狂地大叫，她的耳朵嗡嗡作响，流下了犹如处女膜破裂般的血量，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耳膜被刺破，玉娃的身子晃了晃，随即又稳住脚步。

她看着公孙迟，公孙迟也看着她，公孙迟终于正视她的眼了吗？他们两个终于可以大方地以眼神交流了吗？因为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觉得那些羞耻心全部都可以抛弃，她大方望入公孙迟的眼里，那个男人现下眼神中只有绝望。

别那幺看我啊，公孙迟。

我会心疼啊。

『这些地上的人们再也看不见的东西，我也不看了。』玉娃浅笑看着公孙迟，千言万语道不尽。即使自己是公孙迟的任务也罢，即使自己如同月玦所说的，爱上公孙迟，那又怎样？自己与公孙迟清清白白，他是道士，她是受了万世诅咒的女人，立场根本就不般配。

她看了公孙迟最后一眼，刺瞎了自己的眼，毫不手软。

『如此一来，你们无常观应该就不怕我在皇宫里作怪了吧？』

眼前一片黑暗，她什幺都看不到，在这之前，她将公孙迟的身影好好地烙入了眼底，虽然公孙迟最后的样子像是崩溃，但是她想应该不至于如此才对。

『小道士。』她低喃着，脑海里浮现起公孙迟每一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不同样貌。

玉娃解下自己的雷纹腰带，那个花纹与第一次见到公孙迟揹着的箭袋花色一致，她一直用这个花色当做腰带，是为了不忘报仇。

然而却发现，这个腰带让她坠入在公孙迟的诱惑之中。

解下了腰带，她无法摆脱自己与阎王符紧紧交缠着的灵魂，但是她还是想将自己的思念留下来，留给公孙迟，哪怕公孙迟看不上眼，只要一点点就好。

公孙迟，你会一直记得我吧？即使你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阎王符，那样子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