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唐蔓寄了一大笔钱回来,说一切终于上了正轨,抽时间就可以回国省亲了。
母女俩电话说了很久,顾承泽拉长耳朵又倔着不肯过去说话,可是那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耳朵里的样子只要不瞎都看的出来。
外婆的视力在术后半年才慢慢恢复,然而视力依然很差,因为术后何妈妈再细心照料那也不是24小时贴身照料,所以至今看东西都是一片朦胧,雾里看花似的。可哪怕只剩下一分视力也能想象自己外孙想听电话又端着架子的模样,心疼又怜爱道:“承承还怄气呢。”?
哪家小孩能怄一年的气,顾承泽也算是让唐蔓大开眼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翔那句话鬼使神差地让何承枫在意了,他念了职高之后不如以前那样频繁地和顾承泽来往了。
等顾承泽开口询问时,他发现两个人已经变成一个礼拜才坐下吃一顿饭的关系了。
因为何承枫住校,一周回一次家。
x镇中学是市里有名的高中,顾承泽的目标是那里。其实他完全可以去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读书,心里属意它不过是何承枫在该校隔壁的职高念书。
何承枫把从x镇带回来的东西从御宅屋里拿出来,递了两块饼给顾承泽:“拿着,那边特产,给你外婆也带一块。”
“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顾承泽并不接。
何承枫不敢看他,摇摇头笑:“没有。承承就是做错什么哥也不生气。”
顾承泽从小不知道听了多少他哄人的漂亮话,都有了免疫力,此时再看何承枫打太极拳的回答方式,一时气结,愤然离去。
何承枫无奈地叹气,才想起顾承泽的饼忘记带走了。
“兔崽子,脾气越来越大了。”何承枫生出一种疲倦无力感,就像自己从小养大的乖宠物一觉醒来不认人了,还咬了他一口。
太伤心了。何承枫自己拿起饼吃了起来,在百年老饼炉上烤出来的饼特别香酥,他提前两天预定,还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买到几块,一想到苦心付之东流,又泄愤般把饼咬得咔哧咔哧响。
何妈妈的肠胃很不好,回家几次都发现她在饭前饭后吃着药,何承枫倒是问过几次,她只回答是调理肠胃的药。何承枫也没追问,印象中他妈妈壮得像座小山丘,倒是有几次肚子疼得在夜里直哼哼,但吃过药一会就好了。
何承枫也劝他妈去医院看看,还说要一起去,被何妈妈驳回:“我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身体难道不爱惜吗,要你个小孩子操心?”
何承枫当即表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他今年暑假要去打工了。
何妈妈没说什么,好像已经平静接受自己儿子不爱读书不会读书的事实了。
又一年过去,时间匆匆似流水,平静而有条不紊,好在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你弟还是那么好看。”这是过年前的同学聚会上,见过顾承泽的女生说的。何承枫闻言一怔,就看到女同学目光停留的方向站着一身穿黑色外套的好看的弟弟,顾承泽这两年以激素鸡的生长速度长大,隐约俊朗出他父亲的影子。何承枫还记得那个男人,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是一股特殊的气场,他小时候说不上来,现在乍看一眼顾承泽,他恍然大悟:那叫魄力。
顾承泽是来等他回家的,出门前打听了他们聚会的KTV,过了十点不见何承枫回来,于是他闷声闷气地找过来了。
弟弟被夸奖他心里还有些高兴,加上喝了点啤酒,KTV里温度高,他的脸上浮现明显的红晕。于是扬声问:“你怎么找来了?外面冷吧?”
同学们听说是何承枫天才弟弟,都不愿放过逗一逗学霸的机会,当下就有人出手要把他牵进来。
手一握住顾承泽的胳膊,那同学就大呼小叫:“紧张啥啊弟弟,怎么跟个姑娘一样害羞哟?”
因为场上有人唱歌和笑闹,所以并没有人听到那同学嚎的那一嗓子。
顾承泽黑着脸,盯着何承枫跟一个女生挨着脑袋说笑的样子,他自己走过去说:“哥,姑姑说挺晚了,没什么事回家吧。”
“哎呦何承枫,你还由你弟管着哪!”
哪个嘴欠的呢。顾承泽眯着眼看说话的人。
这表情,何承枫再熟悉不过了,是顾承泽生气了并且琢磨着要不要还击的表情。
他搡了那说话的一把,笑骂了一句,并没有起身,对着顾承泽说:“这么晚你还出来?你也坐一会儿?我们等下还要加场呢。”
顾承泽这人轴,在何承枫身上轴得尤其无法解释,他不为所动,棍子似的戳那。
任谁都觉得这氛围有点诡异。
一个很没眼力的女生道:“你弟很黏你呢,你们感情肯定很好!要不承枫先回去吧。”
何承枫瞬间就想起林翔那句话,登时就涨红了脸,要证明什么似的,第一次冷着声音带了怒意对顾承泽说:“怎么不听话了,哥等等就回去,你自己先回家。”
还是把他当小孩子那样哄着,顾承泽紧抿着嘴成一条薄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承枫感觉他双眼通红了。
须臾间,他的心软了。
可是八风不动的顾承泽不等他说出下一句窝心的话,扭头就走了。
离开的背影还有些许少年的青涩与单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份青涩因为背脊的极力挺拔而变得有些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