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有男女开始交头接耳,大致都是赞叹。对于旁观者来说这是一桩令人艳羡的婚事,豪门与明星的联姻,名望身份,相貌气质,无一不是相得益彰。
顾世年的发言结束。顾子维似乎并不打算说话,很绅士地将麦克转递给徐曼丽,娱乐圈的人一向工于言辞,自然巧笑嫣然地说了些什么。
苏清越也没听进耳里,只隐约听到身旁梁辰川一声冷哼。她转过头去,他的目光隐晦,透着讥诮。
晚宴。满眼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清越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准确的说,她也一直没有机会出现在自己不喜欢的这种场合,绝不是酸葡萄心理。每次只在梁辰川向旁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她才勉强挤出一点微笑。
当顾子维与徐曼丽一对璧人在顾世年的引领下朝他们走来时,苏清越的笑容终于僵掉。她只能怔怔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一点点逼近,清澈的眸子里如同盛着全天下的忧伤。
在初识的青葱岁月里,他们有过很乌龙的共舞。但在现实王子公主的舞会上,她何其卑微?
就在清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却时,另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胳膊。梁辰川搂着她的肩,西装口袋里的管状硬物抵着清越,她果然费力地挤出笑容,那半管牙膏……
顾子维,在这样的场合,我居然可以对你微笑呢。
梁辰川的目光极有分寸地从徐曼丽身上扫过去,落到顾世年身上,笑得很有涵养:“恭喜顾董。”
顾子维没有再看清越,只是垂眸盯着手中红酒,任酒面轻轻荡开一层涟漪,皱起英挺的眉。
徐曼丽漂亮的媚眼一直盯着含笑的梁辰川,而后出人意料的,目光落到苏清越身上,清越下意识打一个寒颤,不过很快抬头与之对视。做亏心事的又不是她,怕什么!
多么诡异的一幕。四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物,各怀心思,万分尴尬,却有个人依然能够面不改色,梁辰川一直有这等本事。
“顾董真是好福气啊,令公子这样卓越的人才,今日又添德艺双馨的儿媳。”
他说罢蜻蜓点水般朝身后一对未婚夫妇点点头以示礼貌,徐曼丽看在眼里,一双美眸早已经藏了莫名难言的情绪。
清越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隐忍功夫,可她为何做不到?连抬起头直视顾子维的那张脸都做不到,讷讷地侧过脸,装作注意不远处盛着水果的餐盘。
顾世年是商界的老手,又是长辈,对于梁辰川这个圈内后起之秀前途看好,待他青眼有加与旁人不同:“哪里哪里,犬子经验不足,日后若是接管盛世,还要承蒙梁总这位兄长多多照顾。”
辰川朝顾子维看了一眼,不浓不淡,却分明带着几分不善。声音近似于冷漠:“东瑞是小公司,担待不起。”
顾世年一愣,徐曼丽一惊,就连神游的子维与清越也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清越当然明白辰川对子维的不满,但没想到他会如此显然地表露,立刻轻咳一声,同时挽住他的手温柔地向上移了几步,做出一个诡异的小动作。
当然,只有梁辰川看得出这个动作叫做,挤牙膏……
即使面对自己最厌恶的人,最痛恨的事情。挤一挤,笑容总是有的。
辰川果然就笑起来,仿佛方才的笑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亲昵地帮女伴撩起一缕散落的发,才慢悠悠向顾子维颔首,完全不同的腔调:“东瑞这样的小公司,自然要仰仗未来的顾总抬举。”
顾世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看来我是老了,越来越不习惯年轻人说话的方式了。”
辰川也笑:“顾董老当益壮,令公子定也出类拔萃,虎父无犬子。”
清越看着这一老一少笑脸相对,浑身禁不发冷,老狐狸和小狐狸扎堆,不分上下。她打一个冷颤立刻引起老狐狸注意。顾世年的笑容趋于恭维:“这就是近几日风头正盛的梁太太么?果然十分美丽。”
夸一个女人夸到极致才称美丽,清越对着老狐狸笑了笑,原来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个“梁太太”便是当初差点成为他儿媳的女人。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是怎样另一幅嘴脸。
这一刻清越真的感谢辰川,给了她如此高贵的身份来面对曾经看不起她的人。
——“哈!顾老弟躲在这里!”
“原来是林局!稀客,稀客!”顾世年笑着向梁辰川说了声“失陪”,然后走过去与林局周旋。
这一回顾子维没有跟上去,反而端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清越,大厅顶端的水晶吊灯光彩璀璨,细碎的光点映入他忧郁的眼眸里,竟然还能显得深情沉宁,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
同样的,清越也凝望子维的眼睛,彼此太多熟悉,就像自己身体里的一个部分,怎么也割舍不掉。
只是,往事不可追。
到底还是演艺圈的人善于观色与辞令,徐曼丽轻柔地微笑,声音一如丝绸般的质地:“还请两位贵客见谅,我们暂时不能奉陪了。”
在男主人失神的片刻,女主人已妥当端庄地应付,能做到这般也是不易的事情吧。清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她自己并不能做到这般。
所以注定当不成豪门的少奶奶,不是么?
清越苦笑,子维眉梢微颤,仿佛她每一次笑都牵着他一寸心痛,简直荒谬,他为何比她还要悲伤?倘若她是旁观者,都不禁要以为是她抛弃他了。
这真是可笑。
辰川感觉到清越笑的力不从心,他看起来很体贴地从她肩头绕过,轻轻替她拢紧滑落的皮草,像是怕她着凉。子维的酒杯再次抖了一下,洒出些许红色。徐曼丽美眸里闪过一丝惊异,看向辰川的目光赫然带了怒意。
辰川佯装不知,拥着清越从一对璧人身旁擦肩:“借过。”笑容十分清许礼貌。
清越依旧能感觉到那一束悲伤目光的追随,从上一次相见到现在,那种忧郁一直徘徊在她的脑子里。其实很陌生,曾经阳光般明媚温柔的大男孩,被现实逼迫到这样的境地,哪怕他无情地抛下她,她也只是觉得他可怜。
所以当辰川问她是否是报仇的快感时,她没有回答。
如果说因看见子维刺痛的目光而感到快乐算是报仇,那么她真的没有。她甚至只是有一种负疚感,为什么要在他重要的日子以那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