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拈了一粒扔进嘴里,边嚼边含糊道:“你知道的,在母亲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小孩……唔,好吃。”
飞流早已塞了三五块在嘴巴里,这时两颊鼓鼓的,努力匀出点空隙附和:“好吃!”
梅长苏看着吃得香甜的一大一小,无奈摇头,揭开大盒的盖子看了看,皆是他平时爱吃的。可是……耳听着旁边咔嚓咔嚓,总觉得……似乎榛子酥比其他点心……都好吃些呢?
梅长苏侧头想了想,决定自己可以一试——都借尸还魂了,身体都不是从前那个了,这不能吃榛子的毛病总不成是刻在魂魄上的。
君子行必果,这样想着,梅长苏就果断而又十分自然随意地伸出手,拿了一块榛子酥。
可是还没放进嘴里,就被劈手夺了,萧景琰怒目瞪着他:“你干嘛?”
梅长苏讪讪地搓了搓手指:“我尝尝。”
“胡闹!”萧景琰把抢来的榛子酥扔进嘴里,给他一个“你想都别想”的表情。
梅长苏据理力争:“景琰,这个身体都不是我的,不可能还带着从前的毛病吧?”
萧景琰脖子一梗:“谁知道?总之不准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天下这么多点心,你要吃什么不行?除了沾榛子的,其他你想吃什么我即刻叫人去做去买。”
梅长苏撇了撇嘴,越求之不得的越稀罕,这个道理你不懂?
飞流好容易咽下了嘴里的点心,连喝口茶润一润都顾不上,急急忙忙地打抱不平,把一块榛子酥递到梅长苏嘴边:“苏哥哥,吃!”说着眼睛还横着萧景琰,大有“你敢抢试试”的意味。
萧景琰自知打不赢飞流,但对付个把文弱书生还是不在话下的,抓住梅长苏的胳膊一拉一带,把他拖到自己怀里勒住,先低声警告:“你再胡闹,我可不管飞流在不在了。”梅长苏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地不动了,萧景琰这才好徐徐对空举着榛子酥已经满脸怒色的飞流讲道理:“苏哥哥吃了榛子会生病,从小就是,会浑身发红发肿,喘不上气来,很危险的。”
飞流将信将疑,手往回缩了缩,眼望梅长苏等他确认。梅长苏迫于某人淫威,只得不情不愿地勉强点头:“很小的时候是……”
飞流于是把手里的榛子酥放进了自己嘴里,学着萧景琰平日的口吻:“那……不可、胡闹!”
梅长苏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萧景琰脸上得意的笑容,忍不住磨了磨牙。又瞥了瞥盒子里渐渐减少的榛子酥,决定破釜沉舟。
“让我吃半块,”梅长苏望着萧景琰神情肃然,倒像是商谈什么朝廷大事一般,“我就……”后面的话他是凑在萧景琰耳边说的,声音极低极低,耳音敏锐如飞流都没听到半个字,就见萧景琰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渐渐泛起可疑的红色,半响才呐呐道:“真、真的……?”
梅长苏的脸虽然也有些红,但整个人绷得比萧景琰游刃有余多了,嘴角一翘,眉毛一挑,手上若再多把扇子就活脱脱是蔺少阁主附身了的模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亏你问得出口。”即使是被满脑子旖念搅得有点头晕的萧景琰,也觉得某人这句话实在天理难容。
梅长苏咳嗽一声,解释道:“我最近什么时候骗过你?”
萧景琰瞪着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写满一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啧……死牛,我都答应那么丢脸的事了,你还想怎样?]梅长苏腹诽,口中循循善诱:“我当时那么小,还吃了好几块,最后不也没事?如今我这么大的人了,只吃半块,总不成就此一命呜呼吧?”
萧景琰想了想,觉得也不是全没道理,况且他刚才附耳说的那句话实在……太难以抗拒,脸上坚定的神情就松动了一点,梅长苏察言观色,立刻乘热打铁:“大不了你召个太医来在旁边候着,若有什么不妥即刻施救还不行?”
萧景琰的神情又动摇了三分。
“景琰,”梅长苏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十分恳切,“我都大难不死两次了,你真觉得我会被一颗小小的榛子酥收了?”
“那……话也不是这么说……”萧景琰已经想不出怎么反驳他了,犹犹豫豫地劝道,“只是为了块点心冒这样的险,不值得……”
梅长苏幽幽叹了口气:“榛子酥……又哪里是寻常点心……”
萧景琰觉得自己心尖被谁掐了一下,又酸又疼,目光在那盛着榛子酥的小盒子和眼前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于迟疑道:“那我宣太医来候着……先说好,只许吃半块啊!”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梅长苏殷切地转头,“飞流,给我留点儿。”
——
结果皇帝陛下由于担心太过,一次召了三个太医来候着仍然不放心,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梅长苏以下犯上地吼完了,深呼吸几次,按捺着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外头等着去!有事飞流自会出来叫你。”
萧景琰立即摇头:“不行。我……我不说话了。”
梅长苏已不耐烦等他说第二句,飞快地抓了一块榛子酥朝嘴里一扔,本来就吊着一颗心的萧景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急道:“说了半块的,你……!”
梅长苏笑眯眯地把那香甜酥脆,果然好吃得与别不同的小点心嚼了咽下,理直气壮地道:“就那么小一块,怎么分……”一语未毕,忽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口中“呃呃”连声,双手捂住脖子弯下腰去。
萧景琰大惊失色,和飞流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急叫:“小殊!小殊!你……太医!太——”他惶急之下声音发颤,第一声“太医”一半卡在喉咙里没发出声音来,第二声才叫了个“太”字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只见刚才还弯着腰一副喘不上气样子的人一手捂着他的嘴,脸上满是促狭的笑容:“逗你玩的。”
萧景琰就觉得自己一口气抽不上来,快要被活活气死了。
飞流虽然算起来是遭了鱼池之殃,但这是他头一次被苏哥哥戏耍,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冲击,以至于第一次对苏哥哥生了气:“苏哥哥,骗人!哼!”松开梅长苏的胳膊,从窗户里跳出去跑了。
梅长苏没料到飞流会生气,追到窗口喊了两声不见回应,惴惴不安地转过身来:“这孩子……”还是赶紧请高湛找人出宫去买些新奇玩意儿回来哄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