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孤身一人

如今天下，民康物阜，四海昇平，百姓们闲聊嗑瓜子谈的都是风花雪月或奇事异闻，兵荒马乱的年代已是上个甲子之事。茶楼里高朋满座，喧哗声不断，陈一与几个朋友坐在二楼雅座，正谈到最近火红的话题，「瑞阳城你们知道吧？听说城主裴绍天打算要让女儿抛绣球招亲。」

「什幺时候？得赶快去瞧个热闹啊！」

「瞧热闹？我看你是去抢绣球吧！谁抢到了，谁就是未来的瑞阳城城主，多威风！就不知道他女儿相貌如何？」

陈一正要说话，他的座位坐好对着楼梯口，此时一男一女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走了上来，男的温文儒雅，目秀眉清，是个英俊公子，女的头戴笠帽，还罩了层黑纱，倒是身姿嬝嬝婷婷，更令人想看一看其真容。两人在他们邻桌坐了下来，男子本要叫壶酒，被女子拦住，最后只要了一壶热茶。

会遮脸的，要嘛就是生的国色天香怕招来麻烦，要不就是貌若无盐不敢出来见人，再不就是……陈一收回视线，继续说道，「他的女儿早已过了及笲之年，迟迟未定婚事就是因为身子骨弱，最近听说养的差不多了，这才敢开始选婿。只是未来城主之位，各方势力都想要，想来城主也是头痛吧！才有这抛绣球之举，我看你们也别去抢了，铁定会成全武行，抢个头破血流！」

「你说这幺多，最关键的何时还是没说啊！」

「是啊！是啊！」其他人跟着附和，对此事挺是关心。

陈一喝了口茶，润润嗓，「别急别急！这不是要说了吗！这日子就定在……」

戴笠帽的女子微偏过头，似乎很认真在听陈一说的话，她对面的男子透着一股慵懒气息，手里抓起盘中的瓜子，闲适的嗑起来。这一男一女正是程白和阿碧，他们结伴而行已有个把个月，自离开青龙关之后，阿碧始终没能寻到小彩的蹤迹，加上没恰当的理由，程白不放心她一个人，遂一直同行至今。一路上走走停停，兼之游山玩水的，半个月的车程硬是拖了两倍有逾。

「阿碧，在想什幺？」从上楼到入坐，阿碧就异常的沉默，虽然她平时就不是很聒噪的人，但他就是觉得她不太对劲。

「没什幺，只是觉得茶楼总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挺有趣的，他们到底上哪听来的啊？」

程白低头沉吟，刚才上楼的时候，正巧听到瑞阳城三个字，阿碧踩上阶梯的脚微乎其微的慢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若不是他太过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恐怕也注意不到，对自己苦笑了下，清嗓道，「怎幺？想去看抛绣球？」见热茶送来，程白替阿碧倒了一杯，再倒一杯给自己，啜了一口，眉头微皱。

想都没想，阿碧立刻摇了摇头道，「没找到小彩我不会离开，再说我不是很喜欢瑞阳城。」

「喔？不喜欢啊……」勉强再喝了一口，他放下茶杯，屈起一脚放到腿上，右手持颐看向她，「如何？跟着本大爷吃香喝辣的日子？」他露出玩世不羁的笑。

她一顿，「很好啊！有吃有住有玩，再这幺下去我恐怕要债台高筑了吧！」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茶的好坏她是喝不出来，对她来说能解渴就行了。

「我帮妳想个法子吧？」他倾身向前，右手成半圆放在嘴边，一副要说秘密的样子，阿碧不知不觉也把耳朵附了过去，只听他富磁性的嗓音这幺低声说道，「妳就以身相许，虽说我亏了点，看在妳实在囊空如洗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接受。」

阿碧霍地拍桌而起，剎时二楼的人都看向了他们这一桌，一时鸭雀无声，阿碧怔愣了会，「我……我想起来了，家里还煲着鸡汤，我得赶快回去！」

一众人等同时呿了一声，还以为有热闹好看，剧本都已猜了六、七种，是示爱不成脑羞成怒，还是男子另结新欢，要始乱终弃，谁知竟是这幺无聊的事，于是又继续回去八挂他们的，只有程白趴在桌上闷头狂笑。

阿碧压低了帽檐，悻悻然坐了回去，程白抬头取笑道，「汤要烧乾了，不回去幺？」

「你还说，都你！害我丢脸死了！」她最讨厌引人注意了，他还这幺闹！她赌气的撇过头，打定主意一整天都不要再同他说话。

此时陈一不知何时换了个话题，还刻意加大了音量，「说起来今日正是云二公子的成年冠礼，可惜没收到帖子，不然真想去热闹热闹。」

同桌另一人嗤笑了一声，「你美的咧！也不看看自己什幺身份？那可是青龙王的儿子！能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贵人啊！」

「说起他的儿子，就不得不提到他大儿子了，这大儿子人称云大少，跟云二公子差了五岁，不同娘生的，两人个性也是南辕北辙，一个性子极冷，一个性子如朝阳般和暖，想嫁云大少的姑娘从街头排到街尾还排不完，云二公子恰恰相反……」陈一口沫横飞，手脚并用说的煞有其事，好似他亲眼瞧见那姑娘排的队伍一样。

「别说了，你不要命啦！那可是云二公子……」听到他提起云二公子，有几个人脸色变了变，不敢妄加非议。

听到这，程白轻叹了口气，「阿碧，时候也不早了，今天恐怕要赶些路，不能带妳去玩了。」

陈一从一开始便有意无意地瞟向他，程白全当没看见，两指执起茶杯，一口饮下苦涩无甘的茶。

她本来要不理他，忽又觉得来气，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帮忙找小彩，住又不让她住野外，非要拉着她投宿客栈，住客栈也就算了，还非上房不可！至于吃，她说随便吃个果子就行，他又拦着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硬要她一起吃。这不许那不许的，害她越欠越多，「我什幺时候玩了？我是在找小彩，是正经事！其他事都是被你逼的！」

「这是要赖帐？行啊！大家评评理……」他扬声大喊，吓得阿碧上半身横过半张桌子，不顾撞倒的茶水溼了衣裙，伸手紧紧按住他的嘴，对左右赔笑道：「没事！没事！我大哥闹着玩的！你们继续聊你们的。」

众人又呿了一声，其中一人记得她就是先前闹出动静的人，「姑娘妳还是快回家去煲汤吧！」

「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大哥快走吧！」她半推半拉，急着要离开众人的视线。程白边走边问道：「大哥？妳叫我大哥？」

「你今年贵庚啊？大哥！」看他样子怎幺也不可能比她小！

「二十有一，妳呢？」言谈间避开她的拉扯，率先走下楼梯。

她洋洋得意的笑道：「十六岁！比你小多了，我这声大哥没叫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