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膳的小厮在一旁瑟瑟发抖,一直没敢抬头,想来也是清楚他家少爷做的好事,却不敢违逆。
时钺却怡然自得的坐下,“去吩咐下去,说你家少爷今天刚换了药方,不适宜进食,晚饭就不必吃了。”
那小厮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因吃惊睁得极大。
时钺混不在意地挥挥手,“去吧,就说我说的。”然后举筷。
小厮颔首,离开了屋子。心道少爷你整谁不好,大夫也是也是能随便得罪的?这下好了,人家至少还有的吃,你连吃都没的吃了!
海衍璟被饿的睡不着,新换的药一点不助睡眠,清醒的他愈发痛恨那个混蛋。
偏他一要求用膳就立即被底下人苦口婆心的规劝,要他为身体着想,先忍忍。
海二少有苦说不出,恨的愈发咬牙切齿的。
这天之后,海衍璟又换了法子折腾了两次,同样被时钺镇压了下来,不停吃亏的他终于学会了老实。
然后,两人在每日的针灸中渐渐熟悉了起来,当然,海二少一、点、都、不、喜、欢、那种熟悉的方式!
时钺在侯府的第七日,正好赶上了海衍璟往地上摔茶杯大吼大叫,而侯夫人掩面跑出来的场面。
时钺避在门旁,倒是没有让她撞见,徒增尴尬。
然后时钺进门,见小厮飞快地打扫着床边的杯子碎片,海衍璟发完脾气,在无聊地望着房顶。
总结了一下他之前几次见到侯夫人在门外徘徊,却不敢进门探望海衍璟的事,时钺觉得这对母子间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看到时钺来,小厮很快就全都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海衍璟闻声侧过头扫了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的把上衣敞了开。
时钺看的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海衍璟虽然有些少爷脾气,喜欢捉弄人,但从来不会无故对下人发火。
就像这几日,他在时钺那儿受了不少气,却也只是默默忍了,从没有找别人麻烦出气。
而刚刚那火,明显是冲着侯夫人发的。
“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妨说出来。”时钺走近,干脆利落的下针。
海衍璟本以为这是来宽慰他的,刚想着这混蛋难得也有近人情的一面,又听那人悠悠添了一句,“说出来让我开心下。”
海衍璟没好气地瞪了他好几眼,却没像往常一样一点就着的跟他吵起来。
时钺已经下到了第四针,他针灸时,目光总是很专注,哪怕那穴位闭着眼睛都能扎准,可他知道,这样可以让病人更加放心,所以养成了习惯。
海衍璟沉默了会儿,居然缓缓开口了,“我不喜欢她。”那声音,很沉,很闷。
“从小,她就对大哥比对我好,明明我才是她亲生的。”海二少话中带着浓浓的赌气成分。
所以,这是个曾经你让我嫉妒不已,如今我对你爱搭不理的报复故事?时钺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六岁的时候,姨娘怀孕了,她不开心。”海衍璟回忆着,“有天晚上我吃了桂花糕肚子疼,她拦着不让我看大夫,非要人先把爹爹从姨娘那里叫出来看看我不可。”
侯夫人是继室,原配在生下嫡长子时难产去了。继母难为,对原配嫡子好些倒也让人理解。
可善妒到将妾室视为对手,却不免落了下成。而为了争宠这样对自己儿子,也的确德行有亏。
“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才知道是中毒了。”海衍璟的语气越来越低沉,“那次我病了一个月,御医说我伤了底子,不能再习武了。”
是因为延迟了看大夫的时间么?时钺的心也不由有些沉。
海侯爷是武将,而自古朝廷就文武相轻,一般世家子弟,都会子承父业,不能习武的海二少的确尴尬。
“我病着的时候,她从桂花糕着手查到了大哥的人。”海衍璟轻笑,笑容却有些讽刺,“她却说大哥身边出了这种恶仆一定吓坏了,陪了他好几日。”
“然后她又去找爹爹,说该早点为大哥请封世子的。”海衍璟似笑非哭,“爹爹听后第二天就上折了。”
所以,他大病一场,伤了根底。父亲经了此事再无心宠那小妾,母亲得偿所愿。而他大哥,有了世子位,成了板上钉钉的侯府未来主人。
时钺没开口插过话,仿佛一直专心针灸。而海衍璟也不在乎他究竟有没有在听,他只是,把这些事装了太久,突然很想倾诉出来,无论听众是不是活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其实,人在一时冲动时,极容易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时钺开始拔针时,才缓缓开口。
他没见过海世子,仅凭一面之词,不对其人做出评价。可侯夫人,他却看的出来是真的关心海衍璟,应该也是真心后悔当初所为。
海衍璟别开脸,“我知道。可我……”他就说到这里,喉咙干涩,再吐不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