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你的心河(5)

期末考很快地结束了，像在睡梦中度过，背过的单字、公式、课文，一觉醒来就全部忘光光。

然而我期末考的成绩却意外的不错，还误打误撞拿到进步奖。

跟张敏儿说了忘光光和进步奖的事情后，她先是睥睨我，最后叹了口气：「怎幺觉得妳的进步奖只是期末考的猜运比期中考还要进步……」虽然她只提到进步奖，没提到忘光光，但我怎幺听都还是觉得张敏儿的重点果不其然完全跑到忘光光这件事上了。

期末考这段日子过得蛮和平的，虽然最后张敏儿决定要和于寂暂时分开一阵子，而于寂和于寞也都没再出现在我们班外面，不过当我和张敏儿在走廊上遇到他们时，还是会一起挥手打个招呼。

有时我会不禁感慨想着：是不是这样平淡的关係才最适合我们四个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没有人能知道怎幺做才是对我们最好的，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张敏儿，妳的课本。」我把顺手从后面柜子拿来的音乐课本递给张敏儿，她把手机收起来，点点头。「谢哦，走吧。」

到音乐教室的途中，张敏儿面色凝重地问我：「妳知道小寂和阿寞的脸书都不见了吗？」

「不见？」我错愕。

「嗯，刚才我心血来潮搜寻他们，都找不到。」

我沉默片刻，最后猜测︰「再怎幺样，他们应该不可能会封锁妳……于寂就算了，于寞封锁也太没道理了一点。」

「小寂不会做这种事啦，虽然我们已经决定暂时分开……喂，过分欸，他那时又没封锁妳，现在怎幺可能锁我！别乱猜。」

「所以我才会说『他们应该不可能会封锁妳』嘛。」

「但在那之后的那句是多余的。」

我白了张敏儿一眼，便不再说话。

几乎有三分之二节音乐课都在唱＜GodRestYouMerry,Gentlemen＞（愿主赐你们平安），那是一年级时学的歌曲，上学期的考试是自选曲，这学期换老师指定，就是要唱这首。

唱完歌之后老师开始用PPT上课，因为天冷，所以只有开窗户，没开吊扇，教室变得很闷，让我昏昏欲睡。就在我的脸几乎都要黏到桌子上时，隔壁的同学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让我顿时清醒，我抬头以哀怨的眼神望向拍我肩膀的同学。

她趁老师很认真在讲解＜小星星变奏曲＞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冒冒问妳等一下下课要不要留下来听她弹钢琴。」

「有谁要留啊？」

「就平常都和冒冒在一起的那三个女生啊，还有敏儿也会留。」

我点点头，顺口问：「妳不留喔？」

「我也想留下来，可是我等一下要去补考。」

「哈哈，加油啦。」我拍拍她的肩膀，有点大力，我发誓我没有报复。「对了，我要留，帮我说一下。」

「好。顺便告诉妳，老师刚才有看妳喔。」拍肩膀同学对我露出微笑，眼神却像是在说：「谁叫妳要趁机打我，活该活该活该。」

原来拍肩膀同学也是皮笑肉不笑类型的……

下课后我和张敏儿还有「冒冒朋友圈」的三位同学一起围在钢琴旁，留着一头俏丽短髮的冒冒坐在钢琴椅上，眼神聚焦于琴键，面带微笑，姿势优雅到令我们都看傻了眼。

我最先回过神，问冒冒：「今天的曲子是什幺？」

「＜Riverflowsinyou＞。」语毕，冒冒轻轻地将手指放上琴键，开始弹奏。

开头轻柔柔的，渐渐、渐渐变得像是有千言万语自音符中窜出，总觉得它们在诉说着什幺。是一首会让人听了就沉浸在其中的曲子。

Riverflowsinyou，你的心河。

伴随琴声，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和于寞相处的画面，我想将注意力拉回那些出自于冒冒的手的音符上，却无效。

『只是相遇机率的问题而已。』

当他得知我因为巧克力事件和于寂在一起时，以如此冷淡的口吻下评论。

『我们翘课吧。』

因为不想看见我和于寂吵架，所以不顾一切把我拉走，带着我翘课。

『至少程小冬开心了嘛！』

他故意耍宝乱背诗，还说让国中的国文老师头痛没关係，只为了要让我笑。

『妳说，我听。』

以及，他总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听我说完那些让我喘不过气的往事。

冒冒的琴声太温柔，让我回想起的于寞变得那幺好。

或者，他一直都是如此。

我讨厌我自己，喜欢于寞却又不肯向任何人承认，每次都逃避或拒绝他，却又希望他一直待在我身边，总是贪婪的想留住甚至利用他对我的好。

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失去邓伃这个知己后，我便将这句话铭记在心，但当时的我内心充满了负面又丑陋的想法，这句话逐渐往消极的面向发展，演变成──我宁愿从来就没有拥有，这样就不怕会失去了。

事实上，我曾经试着「拥有」，却也在悲伤中再次体会到「失去」。在那之前我以为大概没有什幺会比国中时失去邓伃还来得糟糕了，没想到和第一个交往的对象分手却让我感受到同等的痛，压迫在无意间形成，慢慢扩大，当我回过神，我已经不敢再「拥有」。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