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给爱德华斯诺登买监听器!”
在过去,赵桂芝要是听到监听器,一定会高兴坏了。如果有了它,她随时可以监听她那十个孩子。而现在,北京领导不打马虎,她还要那玩意儿**嘛呢?
“丘西,莫把那东西给我买回来,浪费钱。我们自己有,和你谈话的那位先生叫什么来着?”
“奶奶,他叫爱德华斯诺登。”
赵桂芝记不得爱德华斯诺登的长名字,还以为他是登山运动员,有些抱怨似的问丘西:“他们国家的人说话斩钉截铁,既**净又绝情,取个名字咋就那么拖泥带水呢?还像六言绝句。他登上珠穆拉玛峰了吗?你听得懂他说话吗?”
赵桂芝虽然饱受病痛的折磨,但是她心里并不糊涂,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利益总是留给自私的人,而不是一味的出售。她还知道,早在好多年前,赤北空山的祖先就造好了监听器,明目张胆的挂在每一个人的头顶,还大张旗鼓的告诉全世界的人: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老天爷会跟你算总账。所以说,赤北空山每一个人的头顶都有一台名副其实的监听器,照在每一个人阴暗的角落里,让每一个人的人生发光。这个监听器不仅监管人的一言一行,还记数着人的真善美,当一个人丧心病狂把良心卖**尽的时候,苍天自然而然会出来主持公道,还世人一个说法。
“奶奶,爱德华斯诺登说一口美国乡下话,我说我的四川话,他听不懂我,我也听不懂他,现在我们正掐着呢。”
赵桂芝对着话筒哈哈笑起来,满心释怀的又说:
“好!好!莫让他,我们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足可以让他喝一壶。男人在外丢了钱财不打紧,可不要丢了人格和骨气;不过,我们也不能仗着自己国家历史悠久,就无理胡闹,胡搅蛮缠,大国的人要有大国的范儿,不能动不动拿空投吓唬人,动不动就要排兵布阵演习,我们赤北空山人不是吓大的。一个大国的人适当的强硬和坚持,并不摸黑我们光辉的历史,反而还会添光增彩,如撕破乌云的闪电。我们受侮辱的那段历史在黑暗的地壳里挤压的时间太久了,唐山地震和汶川地震说明一切,山崩地裂,火山喷发,那是自然释放。为什么有人尖叫?为什么有人危言耸听?为什么有人趁火打劫?天怨地裂合乎情理,渺小的人类算得了什么。棱镜门,请不要妖言惑众!”
“保证不辱使命!”
“丘西,你在外莫做骂娘的事,爹娘没错生你。你有时间去莫斯科红场看看,那里有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希望你把俄罗斯男人关键时刻勇于担当、勇于顶风前进的螺丝钉精神带回来,还有他们不畏严寒、不点头哈腰的精神带回来,我不要赤青黄绿青蓝紫LV包包,也不要果果手机,我要一个民族那钻石般的骨气,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把莫斯科红场画回来。我可没叫你在俄罗斯人民的墙上、文物上乱写乱画,那是要丢死仙人板板的!”
“奶奶,我不认字,写字就更困难,您是知道的,到此一游认得我,我认不得它们呀。”
“丘西,认不得字可不是体面事,回来赶紧学。自己国家语言没搞懂个一二三就跑出丢人现眼,我听了心里如狗刨。对了,希望你在那个什么登面前,莫说自己不认得多少中国字,那是辱国!我们国家马上就要普及大学,国民素质就要提高。”
“好嘞!奶奶,您要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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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完电话,赵桂芝脸上的颜色好看多了,满心喜悦的静静地坐着。她阴沉的脸,只为等这个时候到来才绽放一样。儿女们不免有些嫉妒,当然是嫉妒得开心,丘西走那么远,还想着奶奶。
谁说帮人就是帮上烦恼?谁说帮人就是帮倒忙?
丘西,金家远近不可缺少的亲人。
金家,丘西的亲人,恩人!
他们是一家人。
第61章语无伦次
金家儿女不管怎么做老人的思想工作,如何求她,那怕好话说尽,赵桂芝就是一声不吭,不答应跟他们去大城市做手术,她不但不同意去做手术,而且还不同意住在医院里,叫着嚷着要回赤北空山老屋里住。赵桂芝觉得只有住进老屋里,她的人身安全才有保障,才能放心的睡个安稳觉,其实,她的真正想法是人们常说的:落叶归根。落在守候金永锋一辈子的赤北空山土地上,她要和金永锋埋在一起,也就是书上写的戏里唱的:死也要在一起。
说来也怪,赵桂芝一住进老屋里,心情立马就轻松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话也多起来,笼罩在脸上的阴云突然不见了,太阳升起来了,颜色好看很多,整个人变了一样。她说赤北空山的空气是甜的,柔和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感到踏实,精神,早晚能听见鸟儿们歌唱,心情更加愉悦;她还不停的催促孩子们回去工作,照顾自己的家去,她说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赵桂芝表现得越轻松,孩子们离开的脚步就越沉重。也就是,一个心里坦荡的人把死亡当成是迎接快乐的天使,既欢喜又期待,一群重情重义的孩子们却眼泪汪汪地迈不动离开的脚步,像蜜蜂迷恋花丛,像羔羊依恋妈妈,依依不舍地在老人面前忙来忙去,还嗡嗡的叫:“这辈子是母子下辈子还是母子吗?这一走,何年何月再见我的亲娘呢?”
那是万万见不到了!虽然阳间到阴间只是一口气的距离,在这一口气的路途上,有多少人看不开想不明白,又有多少人在苦苦挣扎,把活着的洗刷得一穷二白,把死去的折磨得惨不忍睹。这两个世界对于赵桂芝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万丈深渊,一样是水深火热,也许,阴间还要宁静些,去了不会再有痛苦,不再为孩子们胆战心惊,可是孩子们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挽留她是要多受罪呢还是要多享福呢?
下面是我从监听器里看到的一段话,就念给大家听:
“在艰苦的岁月里我们没有分开,在过上幸福日子的时候为什么要撇下母亲独自去享受?挣多少钱才算富有?有大平方的房子才算家?母亲,给予我们生命和幸福的人,从生下我们到我们长大成人,无时无刻不消耗母亲的心血。如今我们长大了,却把母亲榨成了老胳膊老腿,还病痛缠身,她拿什么和病魔斗争?如果我们不搭救她,她就看不到太阳了,如果我们不搭救她,我们不但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而且还会遭到社会的唾弃,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我们也在生也在养,邻居家的孩子不但看着我们,而且我们的孩子还跟邻居家的孩子往来,教坏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坏别人的孩子呢?
既然母亲留给我们陪伴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就应该义无反顾的留下来陪伴她,照顾她。陪她走一走,陪她坐一坐,陪她在漆黑的夜里把病魔一起驱赶。如果生前不孝敬她,尊敬她,不力所能及的为她多做一些事情,非要等到在阴曹地府的时候才哭得昏天黑地?这样有何意义。在生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死后又何必淌下伤心的眼泪?眼泪是淹没人性呢还是冲刷灵魂?”
金建国把弟弟妹妹叫到一边,如释负重的对他们说:
“你们都回吧,我留下来照看娘。”
金建国不打算再回深圳,做了长期留下来照顾母亲的意思,他说他不能为了事业,把自己劳苦一生的母亲给忽视了,他说他是兄长,要给弟妹带个好头,不能把他们带上歧途,他说他是长辈,要给子孙后代做个榜样,让他们世代为之效仿,他说他不能为了个人荣誉,把邻居的孩子教坏了。他现在还能为母亲做一点事,那就是守候在母亲身边,全心全意为她服务,千方百计的给她医治病痛。作为一家之兄长,应该带头为母亲端茶送水,抓药问医,浆洗缝补,这是一个儿子在母亲年老的时候应尽的本分。
下面是监听器录制到金建国自言自语的一段话:
“我是一家之长兄,结婚就有麻烦,就有顾虑,就有这样那样意想不到的事。一个大家庭总得有人付出,总得有人吃亏,总得有人一声不响,总得有人做牛马。只要我孤身一人,就可以随时赞助这个弟弟,随时帮助那个妹妹,挣的钱都是大家的。我要帮母亲养大孩子,不能因为孩子越大,母亲的腰就越弯,白发就越多,在母亲有生之年,总该享受几天清闲的日子,一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得以安息,二让弟弟妹妹活得有尊严。如今,弟弟妹长大成人了,母亲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应该毅然而然的选择留下来,向母亲的人生致以崇高的敬礼,这就是赤北空山养儿防老的传统精神。”
在金家,金建国还为后人设立了奖学金。凡是品德优秀之人可以拿人品换取他的三个愿望,书读得好,品德差,一文不值;学习、品德两者兼之,才可以获得五个愿望,也就是五环运动最高荣誉。他将条条款款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好,拿给金家后人看,就像马拉松的终点画在前面一样,奖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谁能跑到终点,不分先后顺序,人人都有,丘西也不例外,他获得了五个愿望。但是,丘西都自愿放弃了。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丘西放弃的理由,如下:“上进的人没有终点,比如棱镜门,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向谁要过奖品呢?”
女友兰兰惋惜地对丘西说:
“五个愿望,你要两个,要两个好不好?一个房,一个车,不就齐全了嘛!”
当时,丘西的脸一下子红至脚后跟,像一个红透了的番茄,怪不好意思的把脸侧向光线阴暗的墙角,在那里偷偷地笑。那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无能表现的一种强烈的嗤笑。当时,丘西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我在窃听器里找到了他问自己的话,就念给大家听:“如果五个愿望都要了的话,那还要我**什么呢?你就搂着那五个愿望过一生不就好了吗?金国泰的两个儿子考上名校,也只不过要了台笔记本,我丘西算个什么东西呢?还大言不惭的要房要车,真是孤儿当上瘾了。”
盛怒之下,丘西才跑到了俄罗斯,一是给兰兰一个大大地空间,二是想买几台监听器送给茶饭不思的赵桂芝,监听她那胡作非为的孩子。如今看来真是用不着了,一来赵桂芝身体不好,没有必要再为儿女操心了,保命要紧;二来北京政府办事特别给力,什么吃喝嫖赌、贪赃枉法、以权谋私、阳奉阴违的人总笼统在查办,再说,赵桂芝的孩子们本来就很规矩,就不可能惹是生非。随便再啰嗦一句,“环保部”看似在治理生活环境,降低能耗,实际是在整顿那些排泄雾霾的官二爷和娱乐频道。
破玩意儿监听器买回去**啥子呢?听奶奶的话,不浪费钱,把高科技监听器留给美国棱镜门自己玩,让他们自产自销自己去库存。什么德国,什么法国,什么英国,什么意大利,什么日本,什么韩国,-------,让他们在监听器下快乐的生活吧,他们一向崇拜美国高科技武器,我们北京落后,甘愿挨打,就不必引进了。
卑劣的玩意儿!想当年,牛水灵还自以为找到了投资的方向,抱着摇钱树喊呀,摇啊,沾沾自喜。她那喜不胜收的死样子在赤北空山嘚瑟得一塌糊涂,原来才是个见不得阳光的耗子。
“大哥,”金春对金建国说,“我也要留下来照顾娘。”
谁愿意落后呢?谁也不愿意落后,谁也不愿做没有骨气的逃兵。金国泰,金国平,金国安,金国富,金国强,金春,金夏,金秋,金冬,他们就像当年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威武站成一排,默默无语,宛如一个敢死队,抬头挺胸,人人要勇往直前,坚定不移的陪伴母亲度过苦难。
金建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看弟妹,他没有说话,心绪万千,想了很多。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他当时的真实想法。如下:“过去,他们一无所有,大家日夜劳作,勤俭节约,才有了今天。自从我们有了钱以后,有些人开始膨胀,阳奉阴违,还有人在胡思乱想,自以为是,这是父亲拿命换------。”
想到父亲的死,金建国胸腔里有个东西在滴血,还有把刀**在上面,使眼眶里泌满眼泪,他悄悄憋回去了,弟妹没有发现。想到那个社会给他们这一代人造成的伤害,和这个社会给下一代人造成的压力和虎胆,他忧心忡忡的说:“我们从大到小,每人一月,轮流照顾母亲,都敬个孝心,一是为自己赎罪,二是左邻右社的孩子看着我们,我们不能教坏别人的孩子。一切费用我来出。”
金建国望着弟妹,希望大家支持他的想法。其实,金建国的算盘打得最精,不管谁回来,谁走,他都不会离开赤北空山,他要做一个忠实的陪伴者,形影不离的陪伴母亲。
四弟金国安**了嘴,他愤愤不平的问金建国:
“大哥,娘不是您一个人的娘,她是我们大家的娘,您尚知道报恩,我们咋就不知道报答呢?出钱多少是我们做儿女的心意,不出钱,不出力,我们算哪门子孝敬呢?”
大家纷纷响应金国安的号召,弄得金建国一脸的土气。他兔起两只耳朵,一言不语。其实,金建国的心是甜蜜的,欣慰的,快乐的,他为母亲有这样的子弟感到无比的自豪,他为自己有这样懂事的弟妹感到骄傲,心里已经长出了快乐的翅膀,滑翔在蓝天白云之间。他要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天边的父亲。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金建国对父亲说的话,如下:“爹,您听到了吗?弟弟妹妹长大了,他们懂事了,孝敬母亲了。我们爱您们!”
金国强看了看大家,既是对自己鸣不平,又是担心母亲的身体,他吞吞吐吐的对哥哥姐姐说:“万一娘的身体---坚持--不到---我--照顾----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