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枕头下只露出一个角的照片、被拖曳着横跨整间房子的**线板、用夹子夹成一摞的欠条、被塞在鞋里没洗的袜子……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变态,他喜欢整齐,但如果眼下这片凌乱属于邵一乾,他竟然也没什么可嫌弃的。事实上呆在这里,就已经是他根本不曾妄想过的事情。
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木板“吱呀”的响声,邵一乾拎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门口,脸上一点愠怒的神色都瞧不见了,只是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皮给自己换了一双拖鞋,回手拍上了门。
“你居然抽烟。”
言炎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手里举着半截冷烟。
“怎么?法律规定我不能抽烟了?”
“不是,下次买不起打火机也别用煤气灶点烟,想想就特别蠢。”
“……妈的。”
陈萌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邵一乾这种神色,明明是听不得这些废话的,神色间的不耐很明显,但偏偏有一股异乎寻常的耐性,混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偏袒,都搅和在那些不耐烦里面。
他心思活泛,似乎猜到了什么,心里居然生出几分震惊来。
邵一乾跟言炎贫了几句,就看着陈萌问道:“吃午饭了没?”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那些随意与不耐烦都消失了,表情毫无破绽,似乎真的热情好客。
陈萌没吃饭,但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吃了。”
邵一乾简直了,客人说吃过了,他一句劝人家再加一顿的客套话都没有,拎着手里的塑料袋进入厨房,陈萌听见他十分霸道地说:“不管你午饭吃没吃,再给我吃一顿,买面条买多了,不吃要放坏了。”
言炎愤愤道:“吃了面条我肚子就坏了,你简直太过分了。”
邵一乾似乎觉得自己被褒奖了一番,四平八稳地瞎撩:“你肚子坏了拉了就好,面条坏了就得扔好吗?”
“……”
陈萌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抓不住任何一点多年前的邵一乾和眼前的邵一乾之间任何一点的关联。
他有一瞬间茫然——
他的“渴望”脱离现实已经太久太久,他钟情的人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样子,而他还苦苦抓着印象里的幻影来给自己一个值得坚持下去的理由。到眼下,已经清晰地发现,那个支撑早已发生了质变。最叫人难堪的是,那个已经发生质变的人,依旧叫他……欲罢不能。
多年后的邵一乾……于感情太吝啬了。他的周围似乎有一道屏障,只有被他指定的人才能自由穿越,他透过他的眼底,只能看到一片轻飘飘的惊喜,和实打实的冷漠。
果然,流逝的不是时间,流逝的是人。
陈萌心尖上针扎一样疼了一下,颇为苦涩地笑了,觉得他来的时候不太对,几乎就想落荒而逃,但又可耻地抓着一些微于秋毫的希冀,尽管他也不知道他在盼望着什么。
邵一乾在厨房里躲了一会儿,把那天那个几乎堪称“深情如许”的眼神拉出来又回头想了一番,给了这个眼神一个硬性的定义——眼瘸,这才从脚下箱子里拉出一个大柚子来,回到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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