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臣子恍然大悟:许是皇帝已有心仪之人,正想着怎么往椒房殿放呢,这当口出来程家小姑娘,岂不是坏事儿来的?不知是谁家闺女,原来捷足先登早对了皇帝的眼缘。
“可是陛下,有时也得委曲求全。现在情形,娶,或是上策。”这臣子倒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不忌讳于直言实情。
不娶。
不是他不能娶个女人为后。倘或是别的女人,大婚之后,他再不踏足椒房殿一步,就这么冷落着她有何不可?腿长在皇帝自己身上,难不成还能被绑了去临幸女子?可难就难在,这女人不该是程娡。
娡儿从来是被他看做妹妹一般的人物,好似是另一个永琳,不过比永琳温顺乖巧些罢了。他已经对永琳不住,怎能再坑害了这个妹妹?
刘璞脑门儿发热,头痛非常,心下突然转上一个念头来:若檀二是个姑娘家就好说了。不过片刻,他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心中痛骂道,檀二如何能是姑娘?檀燕归就是檀燕归,檀家的小子,他刘璞的心上人。难不成他敢喜欢人家,还不敢承认?!
“陛下,”这当口,一个身着粉衣青黛的宫人被周铮领了进来,大着胆子跪在皇帝身侧,想要凑到近前时,刘璞看一眼对面垂头安坐的臣子,再看一眼这宫人腰上出自公主宫中的纹饰,心中一念顿起,只侧头皱眉道:“说就是了,鬼鬼祟祟作甚?”
“是。”那宫人应当是第一次离皇帝这么近,不免紧张地有些畏畏缩缩,颤声道:“禀陛下,程家的姑娘落水自尽了。就在霜云殿前边的流云池子里,可,可吓坏了公主,因此,因此就……”
听闻此言,那臣子与周铮俱是一怔:刚刚周铮在外边盘问这宫人,她只说公主交代,要当面给陛下说、不能由旁人传,竟不知是程娡落水的消息!
有政务在身的那位臣子觉着自己留得尴尬,当即起身告辞。刘璞也不挽留,任他出了此殿,才和声问道:“怎么的,难道是死了不成?”
“没,没。先躺在了霜云殿里边,只是……”
“既然没死,大惊小怪什么。”刘璞说着话,脸上没甚表情,就连斜倚的姿势都没变稍许。“嗳,对了,我问你件正事,莫再哭哭啼啼的。程家姑娘落水,可是从长寿宫出来才落的?”
“是。”小宫人答了这句,见皇帝给了她个退下去的手势,惊问道:“公主命仆请您去……”
“又没死,叫我去哭丧?”刘璞轻飘飘地甩了这么一句,对周铮笑道:“怎的,程楠这样没人气儿的东西,居然养了个情种出来,真是难得。由此可见,他良心未泯,早早把女儿拨离了这趟浑水,好歹还算个当爹的。”
言语之间,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可不是?从太后宫中出来,若是不甘嫁入帝王家,那就算要寻死也不敢寻到宫里来。所剩的唯有另一种情形,便是太后告知了程娡,程家选定与皇帝成婚的不是她。
若不是程娡,或许那眼高于顶的程楠居然还有流连烟花柳巷、遗存血脉在外的习惯?这想法只是讽刺,不动脑子也能看出绝不可能。程家是绝没有闺女可让他刘璞糟蹋了,难不成是挑中了哪个程氏的附庸之徒家的?
见刘璞凝神想着事情,周铮识相地掩了门退出来。刚刚站定,便听到身后一声音疑惑道:“陛下当真不去?若是这样,程家小姐可真可怜。”
一转眼,果然是黄德这个憨小子。周铮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门上拧了一圈,骂道:“真是个猪脑子的东西!恐怕猪的脑子,也比你灵光些!我等你出息,还不如等猪学上树更快!”
第12章婚嫁
黄德被师傅骂,早就是习惯了的事情。他只是攮了攮塌鼻头,站稳了两只脚,以防被自家师傅戳到地里边去。
“你个傻东西!唉,”刚刚还麻溜儿地给了他脑门儿一巴掌的师傅,回想什么事情似得,手掌软下来,搭在黄德肩膀上,居然是要和他好生说话的意思。
他说:“你这没个人高的小崽子,知道些什么?若是不喜欢,当然要早早断了念想。若是提早便知道,如今惹了她、只能叫人家日后为你淌眼泪,那还不如现在就做绝一些,教她恨你恨得牙痒。”
黄德把师傅的话在脑瓜子里过了一圈,不知怎的就生起了反驳的念头:“可是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呢?这不就是打着‘为旁人好’的幌子来欺负人么?!反正我可不管其他的什么日后,想着我死了,还能有人为我淌眼泪,这才死得安心。”
“你懂啥?小孩子家家,死这个字儿是你该挂在嘴边的?”周铮见他傻头傻脑的样子,恨不得再敲他一顿。“你不知道陛下欢喜谁?我教你,是为了教你学会些动脑子,你倒好,跑我跟前做文章来了!你厉害!你这满腹的经纶,有本事到书院里边做先生去,我这里怕是要屈了你的才!”
这好一番敲打,直把黄德训得满腹委屈,蔫蔫地住了口。他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想找个事情做、好离了师傅的眼前,还没等他溜走,周铮又开口道:“唉。你,看什么?就是你!去霜云殿走一遭,看着那位程家姑娘平平安安地出了宫再回来。机灵些!可不要派你出去一遭,便处处有人问我‘您手下那个黄什么的去霜云殿做什么’,人家问一句、我就打折你两条狗腿!”
“反正也是个靠耍嘴皮子吃饭的,要腿也没甚大用是吧……”周铮还絮叨着,黄德一步三挪,嘴里答应着就闪出了殿门,规规矩矩往霜云殿方向去了。
此时的霜云殿里寝宫中,床榻上窝着一个哀哀哭泣着的紫衣裳姑娘,头发因为刚刚浸了水、还滴滴答答落着。永琳一边给她把发髻上**着的罗钗理下来,一边凝眉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姑姑她……”程娡哭得是真伤心。
她口中的姑姑是太后,正是太后,给她从头到脚地浇了一盆凉水:她听闻要给皇帝立后,一心以为必定是自己。除了自己,爹还有别的女儿不成?自小她与皇帝玩闹惯了,虽然这几年渐渐疏远了,但也是因为长大避嫌,两个人,至少是她心里,还是心悦刘璞的。
“她居然……”程娡哭诉到这里,猛地想起太后叮嘱她的话,登时刹住了话头。有苦又不能诉,心间越发难过起来,眼泪也一串接串地坠出来,好像不要钱似的。
“太后,她是不是,”永琳想通了什么,居然露出丝丝期待的笑意来,“她不让你嫁给兄长,难道是要你嫁一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
“你知道了?”程娡哭哭啼啼地惊奇道,“姑姑不教我说出去,原来她已经告诉了你。不过你知道那人是谁么?她都没有告诉我。”
“我也不晓得,她也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过我有个好主意,若是我,教我嫁给一老头子,我肯定宁愿找条别的路,反正不要乖乖听他们的!”
“什么路?”程娡脑子里乱七八糟,只好顺着永琳的说法走。她养在深闺中日久,不是个有主见的,听闻公主此言,好不容易止住哭,问:“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哦,我知道了,我们去求求璞哥哥!他是皇帝,他要娶谁由他说了算才是。”
“嗤!”永琳冷笑一声道:“你现如今还把心系在他身上?他是我见过最不近人情的人,你当他真喜欢你?要娶你?你也不要哭,我早就教人请他过来看你,你知道他怎么答的?”
“姑姑也……璞哥哥也……那让我怎么办才好?”程娡是不敢去求她爹爹程楠的。她母亲不受宠爱,狠起来只“白面无常”、“白面无常”地骂她爹,教她从小就怕程楠怕得紧。“我不要嫁出京去,也不要嫁给糟老头子,那还不如死了!你就不该救我!教我死了罢!”
她这话不假。
她亲眼见过的,父亲在京城里边做官的小姐妹,嫁给了外郡一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偶然回京探亲时,搀着那老头子就好像他孙女辈儿似得。老头儿死后,她被那一家子比她年纪还大的“养子”们踢出了家门,两边家都回不得,也不知落得怎么个惨淡下场。
程娡觉得,若是她被夫家踢出来,估摸亲爹程楠也不会再愿意收留她的。
“哎,莫哭嘛!我觉得,也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倒是有一个办法,给你那璞哥哥一个好看,也教你嫁不给那糟老头子!”永琳嘴角轻轻一翘,高兴道:“前些日子,番国开了口,请求联姻……”
她话还没完,就被程娡打断了:“那有什么不同!番族国主现在也好几十岁了罢!出京还不算,还要去西境边境么?!若是去了,恐怕这辈子,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懂什么?!”永琳想起这几点,急忙转动脑筋来补救,“你就算回来怎么说?太后和丞相,既然能把你嫁出去,就没想过再把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的意思!冲这点,你嫁到哪里去不一样?嫁给番国国主,是得受些边境风沙,但萧国主最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当年围剿北番余孽一战功不可没,就是朝国皇帝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再且萧国主年纪也不大,年近四十、最是男人成功立业的好时候,何况他现在膝下还无子孙。你嫁给他,不会受气,还是个威风凛凛的番国夫人呢!”
“当真?莫不是太后教你去,你不愿意,所以特意来幌我吧?”程娡将信将疑。
“好心为你着想,不信算了!就当我这片好心被狗吃了罢!”永琳的心焦被人看出来,更加急切。她虽说程娡不信就算了,但还是忍不住又加了几句道:“我给你出谋划策,你净以小人之心度人。那你自己想吧,去问问你那好人璞哥哥,看他愿意娶你不?”
哼!你那心上人喜欢的是男人!你看他到底愿不愿意娶你!
永琳这厢正给自己找替罪羊未果,皇帝那边却早已经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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