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却是不领情,哼了一声瞪阮吉,“好!你们贪生怕死,不去救人,我黑疤子自己去!”说罢又转身面向穆九,用刀指着他的鼻子,“关键时刻就能分辨出人心,你看人家风兄弟,听说我们当家的出事,第一时间去救人,你倒是好,风兄弟还是你的主公,你们今晚才结亲,可你却在这里像个缩头乌龟,不管他死活,真是良心进了狗肚子!”
王大说完,便引了百余人杀出虎口关,他还惦记着方才陵洵对他的救命之恩,因而这一趟不光是为了钟离山,也是要接应陵洵。他心中愤愤,本就急火攻心,又看到穆九那般镇定模样,好像一切事不关己,更加不满,打定主意见到陵洵后,要好好让他看清那人,不要被他蒙骗。
却说王大离开后,阮吉十分抱歉地向穆九告罪,“穆先生,黑疤子他就是这样的牛脾气,您可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穆九立在虎口关的城楼上,目送王大带着人马绝尘而去,并没有显示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王将军这样一走,带走近百人,我们恐怕要重新布防。”
阮吉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恼怒王大,他行事自有条理,不像王大那般感情用事,应道:“您尽管吩咐,我等自然听凭先生差遣。”他犹豫了一瞬,终是没忍住,又问道:“先生就不担心风爷么?”
穆九终于将目光收回,看向阮吉。
阮吉被穆九这样注视着,仿佛芒刺在背,不禁后悔,为何要乱管人家的闲事。
“阮大人是想问我为何不去救主公,看着他被凉州兵包围,而无动于衷?”穆九反问。
阮吉更是不自在起来,忙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守住虎口关,便是守住几千无辜性命,守住主公长姐亡魂不受人侵扰,这也是主公的意思。”穆九说到这里,忽然轻扬起唇角,“我与他既已结亲,自当生死与共,因此我并不担心。他死,我会陪他,也会让所有人陪葬。”
阮吉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觉得穆九在这一刻,身上显现出某种特殊的气质,让人觉得陌生又畏惧,好像平日里那个温和平淡,如谪仙人的教书先生,只是这人一层可以揭开的外壳,却没人知道隐藏在里面的真实模样。
就在穆九带着人布置虎口关城防时,陵洵已经与陈冰在虎跳峡僵持了两个多时辰。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身上还穿着大红喜袍,临风站在峡口,袍袖被风吹起,远远看去,好像一团燃烧的烈火。然而他的脸色却惨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峡谷对面,像是灌了墨一样,又黑又沉。
此时在峡谷的另一边,一场极其血腥的人间惨剧正在上演。
钟离山被陈冰绑在原木钉的十字架上,立在峡谷边,一名阵法师站在他身边,时不时在半空划两下,那美丽至极的阵术符文,散发着冰蓝色的光,如冰蓝利刃,轻飘飘落在钟离山身上,看似如羽毛轻拂,实则毫不留情地从钟离山身上片下一块块肉来。
这凌迟的酷刑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钟离山疼得几次昏厥过去,又被陈冰叫人弄醒,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去承受那非人的折磨。
这样血腥的味道似乎刺激了陈冰,他变得异常兴奋,命人牵来从小豢养的野狼,放到钟离山脚下,去捡拾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
“风无歌,你当真看得下去?听说你与这钟离山还是好兄弟。”陈冰饶有兴致地冲陵洵喊话,尽管隔着一条山涧,他的声音还是利用阵术清晰地传过来,“其实你可以救他的,只要让穆怀风到这里来,告诉我君王阵的下落,我便放了他。”
说话间,那几头饿狼已经将十字架下的肉捡食**净,却舔着嘴巴意犹未尽,幽绿色的瞳眸正向血腥来源的地方寻觅,锁定了已经像血葫芦一样的钟离山。
“这些畜生……”
陵洵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在骂陈冰等人,还是那几头野兽。他在半空唤出阵术符文,想要将那些正在往上窜跳,去咬钟离山双腿的饿狼杀死,然而他的阵术却被一层刺目的光网拦住,如琉璃撞上石壁,眨眼间便成粉碎。
饿狼们终于攀上了钟离山的双腿,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撕咬起来,被折磨了那么久都没有发出一声的钟离山这次终于痛呼出来,面目扭曲得几乎不成人形。而陈冰和他的几员大将,却看着着场景哄声大笑,只有那个叫陈勋的人,面露不忍之色,微微侧过头去。
陈冰为人残暴,这早有耳闻,可是陵洵却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人。
陵洵疯了一般想要破开阻住他的阵术结界,想要帮钟离山从痛苦中解脱。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阵法师,然而与此同时,他也深深地懊悔着,为何自己不再努力一点,为何不再变强一点,为何没有更多的人手,更广阔的土地,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别人,任凭谁都无法违逆他的意志。
然而一切懊悔都无可改变,他只有陷入两难境地。如果答应陈冰的要求,让穆九来这里,那么陈冰埋伏在虎口关周围的阵法师和兵马,会在第一时间攻破虎口关。虎口关一破,清平山就完了,躲进关内的农户必定遭殃,最为重要的是,钟离甘还在关内,兵荒马乱中,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全?若是甘儿有事,他死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姐姐?
“放了他!用我换他!”终于,陵洵做出决定,双拳攥紧,对陈冰喊出这句。
“用你来换?”陈冰愣了一愣,似是完全没有想到陵洵会这样说,不多时,放肆的大笑声从峡谷那边传来,“你是这清平山的主人吗?恐怕在我眼里,你还没有那么值钱。”
“你不是要让穆先生来么,他苦守虎口关,视关内百姓如性命,不要说你将钟离山千刀万剐,就是把他弄死,穆先生也绝对不会离开虎口关。但是如果把人质换成是我,我有信心,他一定会来!不仅会来,你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陈冰似乎有点被陵洵说动,向身边的一个军师模样的人问,似乎在确认陵洵与穆九的关系,那人附耳几句,陈冰捋着胡须思忖片刻,才道:“好,虽然你这话难免有自作多情之嫌,可我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倘若将你扣押,那穆九会来,我必定不会动你一根寒毛!”
为了显出交换人质的诚意,陈冰命人将那些饿狼牵走,几头凶兽正进食得欢畅,蓦地被人打扰,正要露出凶相,反噬其主,却被阵法师几道阵术符咒制服。
钟离山被人从十字架上解下来,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他的双腿被饿狼啃咬得几乎露出生生白骨,大腿部位甚至因为腿肉缺失,而瘪了下去,被裤子的破损布条盖着,显出古怪的形状。
“既然是交换人质,是不是要将这阵术结界解除,否则我怎么过去?”陵洵看着钟离山的惨状,只觉得头皮发麻,却还是竭力镇定道。
陈冰却好整以暇地笑道:“风老板是锦绣楼的东家,锦绣楼的营生我也略知一二,说起来,凉州兵能发展至今日,也有风老板的功劳。都说风老板狡猾,与之做生意,很少能占到便宜,所以今天这笔买卖,我也不能不谨慎些。不然等这结界法阵打开,风老板再变卦抢人,到时候我不就赔本了?”
陵洵沉着脸,不想再听陈冰废话,“你要我怎么做?”
陈冰想了想,说道:“简单,我要你自封五识,等你没有了知觉,我再让人打开结界法阵,将你与钟离山主交换。”
第91章
听了陈冰的要求,陵洵几乎被气笑,自封五识?然后再像死人一样乖乖等着他来交换?这是拿他当傻子吗?如今他和一支五十来人的队伍困于虎跳峡当中,若不是靠他的阵术,只怕早就被陈冰等人俘虏,若是他自封五识,保护阵术消失,岂不让人瓮中捉鳖?
“我是诚心商谈,没想到陈将军却只想戏弄于我。”陵洵冷下脸来。
陈冰笑道:“想要交换人质的是风老板,并非是我。如果觉得这条件苛刻,大可不必接受。那姓穆的虽然不在乎钟离山死活,但想必你是在意的,所以不论我手中的人质是谁,赢面都在我。尽管放心,钟离山主在我这里,一定让他性命无忧。不过,我凉州死去无数兵将,这笔账还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你攻汉中死了人,与钟离山又有什么关系?”
“风老板未免太小瞧人了,只凭汉中的酒囊饭袋,如何能布置出那样的护城阵?不仅如此,天底下能设计出那种法阵的,除了穆先生,恐怕也没有几人了吧?我就不信汉中的州牧能在短短数日里找出顶级的阵法师为他护城。”
陵洵其实心里也明白,当初那护城法阵交出去时,就算汉中的人向凉州保密,陈冰也能猜到背后有清平山的影子。然而明白归明白,嘴上却不能承认,于是道:“空口无凭,毕竟陈将军没有证据。天下人只知道陈将军残暴无道,师出无名。”
陈冰大笑,“天下人皆乃欺世盗名之辈,我敢作敢当,就当得那个残暴无道的名声又能怎样?多说无益,风老板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正当陵洵与陈冰对峙时,虎跳峡之外突然传来通报,说王大带兵前来突围。
陵洵心中一沉,暗道王大好生冲动,清平山本就寡不敌众,最忌分兵,这种时候王大不在虎口关守着,跑出来不就是死路一条?
那边陈冰果然露出欣喜之色,“真是天助我也,风老板,如今我这手上可是又多了个筹码。”说罢,他便回头吩咐白法师,命人收紧虎跳峡外的包围圈,将那王大也一并活捉。
前有钟离山生死未卜,后有王大陷于险地,陵洵急得一脑门汗,勉强支撑的法阵也有摇动不稳之相。
陈冰手下的一个年轻阵法师见状,心中窃喜,以为陵洵终于无法再维系虎跳峡外围法阵,趁没人注意,偷偷溜到虎跳峡边,企图破阵,然而那层淡得几乎看不出实质的阵法光壁一经攻击,顿时划出千万道光刃,如万箭齐发,竟直接将那阵法师射成了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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