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师似乎也陷于回忆中无法自拔,听陵洵这么问,竟觉得有一瞬的恍惚,“你这句话,当年也曾有一人这样问过我。”
“谁?”
“莞娆。”
陵洵皱眉,“莞娆又是哪个?”
“就是那个兰妃身边的婢女,也就是后来被派出去和亲的盛元公主,贪狼国的王妃。”
陵洵虽然没有见过兰妃,也对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外祖母没有什么深厚感情,但是想到那样一个深宫中的女子,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扣上阵法师的帽子,被人百般折辱而死,还是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因而陵洵便对那害得兰妃如此下场的婢女更为迁怒。好一个贪狼王妃!不仅联合秦超陷害他父亲,害他陵氏满门惨死,原来在入宫前,还有过那么一段更加卑劣的往事!他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禁咬牙切齿道:“那婢女好生狠毒,居然为了保存自己,陷害自己的主子!”
“这你便想错了。”沈大师道,“其实当年兰妃被冤枉,是她自愿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大师道:“莞娆是兰妃归省时在路上遇到的孤女,当时才只有七八岁。兰妃可怜她,便求了宣帝,将她收在身边做婢女。可以说,莞娆是兰妃一手教养大的,两人情似母女,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莞娆会是阵法师,被人发现兰妃宫中有五行阵法迹象时,兰妃为了保护莞娆,便说自己才是阵法师。她太过天真,以为宣帝对她情深不悔,必定可以包容。等她被打入冷宫后,却因伤心欲绝,对宣帝心灰意冷,也就没有再去澄清。可怜的女人,若是她能料想到之后的遭遇,恐怕就不会那般为爱消沉了吧?”
帝王恩宠又算什么?那宣帝只因为自己枕边的人是阵法师,便避如蛇蝎,那么多年的情分也可以当做无物。他居然还敢因为武阳公主长相与兰妃相似,而对她偏爱,这种爱情简直虚伪得令人作呕。
陵洵心绪起伏,说不清是对兰妃的同情更多一点,还是对宣帝的鄙视更多一点。
“兰妃是她恩人,袖手旁观已是不可饶恕,更何况后来又陷害恩人之女?无论如何,那贪狼王妃也是我的死仇,这笔血债,我注定要向她讨回来!”
算算时间,穆九应该快回来了,陵洵也来不及再细问什么,便对那沈大师道;“方才离开的那人,应该也会对你颇感好奇,他可比我难对付,你若是不想自找麻烦,还是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吧。”
沈大师看了看陵洵,似乎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沉默,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走。”
第102章
陵洵为沈大师打开了一个传送阵,让她从这里离开。
沈大师并没有因为陵洵是阵法师而感到惊讶,只是看到他那传送阵时,错愕了一瞬,颇有深意地看向陵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不用辅助材料,就能顺利打开传送阵。”
陵洵冷笑一声,“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阵术造诣如何,今日所言,最好不要有半句假话。”
“是不是假话,来日小哥进了许都,自然会知晓。”沈大师对陵洵行了一礼,便毫不迟疑地进入传送法阵,被陵洵送到某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南古城,去为下一家预定的主顾修补瓷器。
刘大夫依然在旁边睡得香甜,对陵洵与沈大师之间发生的事毫无所觉,陵洵瞥他一眼,眸色微黯。
他故意找到此地,不惜装病,就是为了见这个刘大夫,却没想到途生枝节,竟然遇到了沈大师,了解到那一段宫闱旧事。沈大师说的话他自然不会尽信,可是他又实在找不出理由,为何这人要编造这样一段故事骗自己,因而也只能将这事先搁置一旁,先专注于此次来这里的目的。
因而他在那刘大夫面前画了个符文,解除对他五识的封禁,又随手一挥,在那碎瓷碗的碎片上草草划拉几下,便见那些瓷片在修复阵术的作用下,彼此粘合,交融,没用片刻功夫,一个崭新的瓷碗便出现在陵洵手中。
刘大夫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正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长着桃花眼的妖精冲他笑,妖精的手里有一个青瓷坠粉色小梅花的瓷碗。
刘大夫一双老眼直勾勾盯着那瓷碗。
青瓷坠粉梅……那不是他的碗吗!!
刘大夫瞬间就清醒了,意识到此时这个碗,正被那妖精丢着玩,一下一下抛到半空,再随意接住,然后再抛到半空……而那妖精的眼睛却连看都不看那碗,甚至半途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你你你!你住手!”刘大夫眼球险些突出来,连同他的小心肝,也差一点就要从眼眶里弹出来。“你放开那个碗!”
陵洵似是被这老头吓到,那碗正好被抛到半空,他本应该再去伸手接,然而就是被这一嗓门惊得哆嗦,这手便没来得及伸。
老头眼瞅着那瓷碗就要摔在地上,这一摔,估计就不只是裂成几块那般简单,而是要碎成渣渣。老头差点眼睛一翻厥过去,然而就在瓷碗即将触地时,陵洵却适时伸出一只脚,刚刚好让碗倒扣在他脚尖上,再轻轻一挑,重新将碗踢起来,抓在手中。
刘大夫:“……”
陵洵却对老头倾城一笑,“嘿,接住了。”
刘大夫:“……”
妖孽啊!哪来的天杀的妖孽!
刘老头心里大呼,扑过去就要抢那瓷碗,然而他哪里会是陵洵的对手,被陵洵轻易躲过去,连个瓷碗边都摸不着。
“刘大夫,您若是再这样争抢,我可就不能保证将这碗抓稳了。万一失手摔坏,恐怕再来一百个沈大师,也是修不好了。”
刘大夫经陵洵这一提醒,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左右四顾,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沈大师,竟然不见踪影。
“咦?沈大师呢?”
陵洵道:“东西修好了,自然就走了。”
“修,修好了?怎么会这么快?”刘大夫有点不确定地再次看向陵洵手里的碗,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那的确是他亡妻生前用过的碗,是他为她亲自烧制的,那上面的青瓷纹路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他不可能认错。
“所以才是沈大师啊。”陵洵笑得愈发友善,却不多做解释,“我有个问题要问刘大夫,只要您老人家肯如实回答,我便将这瓷碗完好奉还,但是若不肯回答,或是回答有不实之处……”
“你要我家祖传的秘方?!”刘大夫惊恐地瞪圆眼睛。
“放心,我对医道并不感兴趣。”
刘大夫似乎放下点心,愤愤地盯着陵洵,“那你要问什么?”
“确切说……是要向您打探一个人。”
老头哼了一声,扭头道:“我一辈子在这镇子上,可不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这位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陵洵眯了眯眼,稍微压低声,“名满天下的穆寅穆先生,您可认识?”
刘大夫微微挑眉,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穆寅……这位是我的老主顾了,只是他十几年前便已经病逝,你问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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