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亲身经历过,她模模糊糊地记得,这个老头曾经,也是在一个冬日的破庙里,送她一条很长很长的红绳子。
那老头说,这是她的命根子,让她保管好。
然后呢?然后她也记不清了。
她后来貌似去了很多地方,无数街道与房间交错地出现,又很快地消失,只留有片刻残影,深深潭水里一只冰凉的手,森林深处奇怪而高大的树木,或是大火燃烧一切后留下的破损街道,鬼怪通常潜伏在那里,沉默地等待他不慎落入它们的陷阱。
在那些鬼怪四伏的日子里,应该是有个人,一直如影如随地与她同在,他看不清那个人,每一次想接近,那模糊的人影便会化作一张巨大的棋盘。
那棋盘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她的双眼,一些从未见过的符纸在每颗棋子上燃烧起来。
“阿岑……千万……”
“别说出你的名字……”
一片火光里,她总会听到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它们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一直一直重复着,声音如同午夜林间引诱落魄书生的鬼魅,阴森森的,不断缠绕在赵岑心头,直到这句话深深烙在赵岑心里。
直到赵岑从梦中惊醒,她对那不断重复着话语的声音,依旧心有余悸。
她最终记得最清楚的,大概便是每次梦境最后,都会出现的那一位很漂亮的小姑娘,她穿着那些有钱人家才会穿的好衣服,人长得也特别好看。
那个小姐轻而易举地招了一大片乌黑的人形状雾,几乎一眨眼便将她吞了个****净净。
她记得那些黑雾撕扯她的时候,身体痛得几乎要炸裂,黑雾的手碰到她,灼痛得如同被火烫到,她痛得神志不清,以为自己身上着火了,蜷缩着在地上翻滚起来,而小姐隔着一片黑漆漆的人雾,那张白净秀气的脸蛋上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她觉得揪心得难受,难受到几乎窒息。
接着她就醒了。
“这是你的命根子,”老头说,他见赵岑似乎反应了过来,于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往破庙外走过去,“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黄狗爬到赵岑身边,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用鼻子撞了撞赵岑的腰。
赵岑突然浑身一颤。
她想起来了。同样的话,这个老头在梦里也和她说过,这红绳,是她的命根子。
虽然她平日里痴傻,但她如今隐隐约约地也明白了,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老头送她红绳子的时候。
一切都重来了。
可是,她不想再被那小姑娘的黑雾吃掉,真的太疼了。
想到这里,赵岑一把抓起身上的红绳,胡乱地往身上一系,便冲过去抱住了那老道士的腰。
老头被她突然撞得踉跄一下,一边掰她抓紧老道士衣衫的手,一边怒骂道:“你这傻娃做什么呢?”
黄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和主人一起,对着老头做出恳求的小模样。
“我怕,”赵岑说,她的话七零八碎的,手却抓得越来越紧,“有,有好多黑雾要吃我。”
想着被黑雾撕扯折磨的痛苦,赵岑忍不住颤抖起来,黄狗发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马上转过去开始拱赵岑。
老头奇迹般地沉默了下来,连动作也轻了几分。
沉默了片刻,老道士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黑雾?什么样的黑雾?”
赵岑虽然傻,但却极会察言观色,似乎是发觉了老道士的默许,她松了松手指,胳膊依旧环着老头的腰。
“和,和人一样的黑雾,要吞掉我。”她有点着急地回答,一边说着,赵岑一边慢慢地回忆,只可惜她记忆太杂乱,再加上头一直隐隐作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时间她心里多了几分委屈,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可怜吧啦地看着老道士,和那条黄狗的神色竟有些相似。
“不应该啊……”
老头摸了摸胡子低声喃喃道,眉头紧紧皱着,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赵岑,最后做出重大决定般叹了口气。
“傻娃啊,你几天就先跟着贫道吧,”他说,“贫道教你两招护身,你要乖乖的,别闯祸知道不?”
赵岑猛地点点头。
那黄狗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兴奋地摇头摆尾,汪汪了两声,在赵岑身边转了个圈。
那老头将她提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又看着她灰不溜秋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瞬间复杂了点。
赵岑没他那么多心思,只是想着可以躲开那小少爷后,满心都是欢喜,乐呵呵地开始搭理身上的红线。
这可是自己的命根子……至于命根子什么的,她其实是知道的。
村里伤了命根子的王大哥媳妇都说了,那是能传宗接代的宝贝。
赵岑怜惜地摸着红绳,心里也稍稍自豪起来。别人都说她傻,可是她心里知道,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傻,她懂的可多了,她还指望着这命根子能帮她讨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
老道士看着赵岑把那红线盘在腰上绕了几圈,最后打了个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赵岑今年,应该到了十四岁了。
眼前的小姑娘穿得破破烂烂的,或许是经常去破庙外河边玩耍的原因,头发乱却意外不是很脏,沾着些灰尘泥土的脸上有一双黑漆漆的杏眼,因为两眼时而无神,当赵岑发现了他的目光后,还会讨好似得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可惜了,偏偏是个痴傻儿。老道士心里淡淡地想着。
☆、遇到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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