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拉了拉她的袖子,傅琅知道意思,长长地出了口气,“你真麻烦,操心的命,知道了知道了。”她动了动心思,把自己外袍掀开,挑着尚且算**爽的里衣,沿着边沿撕了几根布条下来丢给裴瑟,“反正你也不睡,你自己给我包。右手完了是左手,不是匕首就是刀,跟着你可真有意思。”
裴瑟接过来,果然慢吞吞给傅琅左手上缠了几圈。傅琅右手捏着剩下的布条,突然问道:“我们在等谁?赤玉?林小将军?还是别人?他们找得到这鬼地方吗?”
裴瑟点点头,又摇摇头。傅琅被她气笑了,“得了得了,话都说不出来。你真是的,管他谁呢,有人救就行。睡觉吧。”
她虽然抗拒傅琅的血,但是温热的东西入口,毕竟不一样。她昨天熬了一夜,现在疲惫得紧,可是眼前飘飞的都是天亮时的景象,白幡在大殿前飞舞,明知再走一步就可以见到父亲,却终究要离开。恐怖的宁静缓缓包围过来,一开始只是寒意和痛意袭来,接着便是不曾停歇的颤抖,仍然是哭不出来。她不记得漫长的白天是怎么熬过去的,马蹄敲打在道路上荡起雪泥,风呼啸里夹杂着傅琅的声音,落在耳中,却都变成无声。
她被傅琅轻轻拍了一会肩臂,终于入睡,全身的感觉逐渐消失,仿佛置身在令人晕眩的梦境之中。梦中冰雪落在窄小山洞外,傅琅花瓣一样的嘴唇附在耳边,轻轻说了一个“等”字。远处有隐约的?*艉跋炱穑诳占派焦戎谢氐床痪K炀跻煅隽艘簧砝浜梗踉判压矗醇赐庖股睿⑽奕松K獠懦こ隽丝谄涎郏刺搅缴凶拥慕泻埃洞τ暄┐竽缓笥谢鸸馍炼鹄矗梢蝗核弈瘢死饫馀拇虺岚蚍上蛏焦戎狻?br/
裴瑟心中一沉,知道终究有人找到了这里,下一步恐怕就是搜山。她想要叫醒傅琅,但仍然不能出声,想撑直背脊坐起来,刚一动作,便眼前一阵发黑——手脚都被紧紧捆缚住,自己的白袍已被换下,洞中空空荡荡,傅琅早就不知所踪。
她哽了一下,不良的预感缓慢地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狗血比本比!
第56章第二十三章(二)
齐伯先认定裴瑟若要逃,必定是往东西两处与自己有关的封地。东边近敌国陈国,西边却近楚国。先王后便是楚国人,楚王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连带着裴瑟也爱屋及乌。追兵于是分成两股,七成向西追捕,三成径直向东去沈城。途径恶林,领头的一看便皱眉,挥手随意派了十名兵士搜山,自己带人继续向东赶路。
此去沈城是捞不着好的,那些兵士乐得逍遥,慢吞吞进了林中,当先一人便“哎”了一声,指着那深谷骂道:“黑漆漆的,老子差点连人带马翻下去。”
后面的人笑道:“你翻下去倒好,省得我们再黑灯瞎火地找人,直接就回去复命得了。南边那山哪是人走的?走北边!”
他们说着便拨马往地势略缓的北坡走去,夜里看不清路,于是有人找出浸了桐油的火把点起来,照亮山谷。地面湿滑,他们互相提点着,“那里石头松了”,“前面路窄”。石头松泥土滑,被杂乱马蹄一顿乱踩,只有更松更滑,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兵还是新兵,坐在马上低着头仔细看路,手上便没留神,抓着马缰的手一紧。□□马偏头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山崖上一滑,背上的人便被甩了出去。前面几人只听到一声尖厉的呼喊,而后便是一片死寂,唯有雨雪纷纷落下。
那山谷深不可见底,人落下半晌,连个回声都没有,想必断无生还可能。领头的人唾了身后人一口,“王八羔子,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又道:“行了,随便转一圈出去。”后面的人却有些兴奋地指了指前方林中,“那里有人!”
他便向前方看去,只见魖黑林中白影一闪,本来并不起眼,可是那人手中长刀映了火光,因此行迹十分清晰,正是在向北边山谷中走去。一行人向前追了几步,在夜色中看清那人头顶玉冠、身穿白衣,虽然多有血污,但在荒林之中作此打扮的除了他们要追捕的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他们大为鼓舞,步步逼近,那人似有察觉,在泥泞山路上瞻前顾后一番,他们呼喝起来,只见她有些慌了神似的向前边窄窄山谷中跑去。雨雪落得更疾,她在窄径上晃了一下,随后失足跌落下去。
领头的人心中一惊,裴瑟若果真葬身在这种地方,他们也没法交待。他一时间也犹豫起来,最终还是发令道:“找路下去找,死要见尸!”
后面几个人早就乱了,“头儿,下去?怎么下得去,跳下去还快些!”
又有人道:“反正人也活不了,跑不掉的,等天明再找路吧。”被驳了回去:“放屁!你还没看透这鬼地方?鸟都不拉屎,一个人也没有,说明什么?没水没粮,都是石头,断崖就是断崖,压根下不去!下一个死一个,还不知道?”
领头的人骂道:“就你话多,让你下就下!”那人梗了脖子,也动了气:“怎么,我们的命就不值钱?”
领头的人推了他一把:“不下就等死,要下的跟我来!”便有三四个人从马上跳下来跟着他向前走去,沿途向下看着,试图找条下山崖的小路出来。不肯下山的那人抱臂冷眼看着,火把燃到了尽头,火光寂灭之时,领头的人一脚踩空在崖下,落崖之时头正磕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之上,人落下去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愣了半晌,听得不肯下山的那人喊了声:“愣着**什么!想都死在这鬼地方?还不快走!”他们回过神来,顿时像见了鬼似的往回冲,手忙脚乱地上马,转头向来时的入口冲去。
傅琅却是早早就换上了裴瑟的衣冠出来查探。南峰山陡,山谷收窄之时便成了光滑陡峭的崖壁,站在南边才能看见北峰断崖更陡,其下数尺却有一处凹陷,正可以藏人,方才进山时就应该带裴瑟藏到这里来。她有些后悔起来,但已经来不及,追兵已经呼喝着进了山。
她引着追兵走了一会,到了凹陷处,方才假装跌落。山石冷硬凹凸,她虽有准备,但仍是摔得头脑发懵,平躺了一会,觉得腿脚疼了起来,大概是摔下来时划伤的。她不敢动,听到追兵吵了一会终于退去了,才喘了口气,爬了起来,攀踩着山石枯藤爬回了山崖,已经是精疲力竭。从这里回山洞还要绕过大半个山谷,傅琅弯下腰摸了摸腿,触手一片温热滑腻,流了不少血。
天色还暗着,大概已经过了子夜,比方才更冷了许多。她勉强走了一段路,绕过入口,拨开被自己挡在南峰入口处的一堆枯枝,露出窄窄路面来。雨雪冰粒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傅琅一身衣衫本就被冷汗浸透了,这样更加觉得冰冷刺骨,伤腿皮肉抽痛了几下,她抓着腿蹲了下去。
傅琅重新有了意识,是掌心刀痕被人用力掐着。那道深口子本来就又痛又烧,被人从头到尾掐了一遍,用力越来越重。她疼得闷闷哼了一声,但是喉咙里憋着气,手脚也软着,一时之间也没有动。
对方顿了一顿,突然一记耳光劈头盖脸扇了下来。
傅琅最恨被人扇耳光,何况这一记耳光扇得十二分的响。她气得骂人,张口却是软塌塌的,“敢……敢打我,不想活了……”
裴瑟正跪在她身边,见她醒来,收回了手。她的头发早被傅琅解开了,雨雪汗水混合着浸湿几绺长发,垂在额前。傅琅仔细看了几眼,嘴角却翘了起来,她还活着。
她一醒来,便重新觉出寒冷,脏腑都冷得散进疼痛,禁不住发起抖来。裴瑟见她面色潮红,又闭上了眼睛,便拍了拍她的脸,傅琅这次没有骂人,却是喃喃了几句,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裴瑟有些觉出不对,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
裴瑟看了看洞外,雨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寒风重新**烈呼啸起来。傅琅在雪地里浸了许久,方才才被她找到拖回洞中,腿上一个血口子已经不再流血,全身都是冷的,恐怕要发烧。她看了傅琅许久,后者满脸潮红,皱着眉头呓语起来。
裴瑟握紧了拳头,抬手解开了自己沾满血和泥的衣襟,然后是里衣。
傅琅动了一动,衣服似乎是被裴瑟剥掉了,冷风刮得四肢躯**发紧,随即有一副身躯倾覆下来。傅琅昏昏沉沉间已经咬不紧牙关,下意识贴近了那具身躯。大概是她身上太凉,只觉得对方肌肤温热,熨在身上。她齿间漏出?*臀⒌牟叮馐兜侥鞘桥嵘幼疟阋瓶?br/
裴瑟反而托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抱得更紧,头靠头,脖颈相依,耳鬓厮磨,像造物之初就该生为一体的两半身躯。
长豫站在王宫城墙上远眺,晨风吹来,背在身后的长袖翩然被风涨满。
齐伯先仍跪立在一边,眼中所见是昔日少年已成青年,姿如玉树,面容冰朗,再也不复往日天真任性。
时间在静寂中悄然消逝,随着一声高兀清扬的鸡鸣声,金乌自东方地平线上喷薄而出。天色慢慢放亮,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长豫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转头吩咐道:“备车马,去金府。”
那小兵应声下了城墙,片刻后便回来复命,“世子殿下,车马已备好。”
长豫点头,转身向后走了几步,像是才想起来齐伯先还跪着,停下来道:“齐统领老跪着,谁替我找人去?起来吧。”
齐伯先连忙站起来谢恩,但长豫说完就下了城墙。宫中整肃如常,但齐伯先知道如今王宫守卫之严备,绝非往日可比,一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长豫出了宫门就往金府去,今日休朝,天又已经放晴,雪水洗过的天空蓝得发黑,正好接金明出去走走。金明还没起,他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又用了早点,金明才迷迷糊糊出来,见到是他,立刻笑起来,“长豫哥哥,早安。”
长豫放下茶杯,“我吵醒你睡觉了?”
金明摆摆手,“父亲每天都说我,这样以后进了宫要吃苦头的。”
长豫笑道:“别听他们的。只要你想,以后阖宫都睡懒觉也使得。”
金明眼珠一转,“这么好?那以后都没有人管我了是不是?”
长豫道:“你是女主人,谁来管你?”
金明笑嘻嘻地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长豫哥哥,我等不及了!”
长豫一听就想到了婚期,“等不及什么?”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http://.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