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夏成墨搀扶的书生也出声道:“小生并无大碍,劳烦各位了。”
男子打量一下夏成墨,又看向书生道:“你是苦主?”
书生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衫,勉强站直了身体,对着男子作了个揖道:“小生陈元,见过仙长。方才小生在街边作符禄贩卖,想讨得一二小钱充作来日上京赶考的费用。后来这位小娘子想请小生作一副驩兜斩帝图,小生不从,她便讥笑小生不懂如何画符禄,还要砸了小生的摊子。小生不过辩解了两句,说小生只作驱邪避灾的镇宅图,不画凶人灭祖的不肖之题,她便恼羞成怒又把小生一番讥讽,还侮辱先祖舜帝是大恶人,先祖黄帝不敌蚩尤是缩头乌龟云云,完全胡说八道,言辞不堪入耳。小生自幼读的圣贤书,不愿与她胡搅蛮缠,想请她离开,她竟不知如何唤出只妖怪来威胁小生――”说到此处陈元已是义愤填膺,胸膛大大地起伏了好几下才稳住自己情绪,接着说道,“小生跌了一跤倒是不打紧,连累众位乡亲受了惊吓却是小生的罪过,还好没有伤及他人,算是万幸了。可恨那怪物也不长眼睛,损坏如此多东西,让小生该如何是好。”陈元拉拉杂杂说完,面对一地狼藉痛心疾首。虽说是怪物做的破坏,终究也因他而起,若躲了这赔偿,心中总过意不去。
男子安静地听完了陈元冗长的诉说,从头到尾只是微笑模样,没有半点不耐烦。待陈元收口后又向他行了个揖礼,男子这才看向女童道:“素闻青河君座下的将臣少有失闪,我道都是能为出众才能安然无恙,却原来是出门会看黄历。”他这般调笑,几人都不知何意。男子又低笑一声道:“罢了,今日是人间难得的喜庆日子,又得了众多求情,便放你一回吧。”说罢一挥袖,解了女童束缚。
女童一得了自由,立即躲到白云霄身后,狠狠瞪了眼陈元,扭脸又抓着白云霄衣角可怜兮兮地道:“大姐姐救我……是那书生自己说会画符箓,我才求他画一张。他若画了我必是给钱的,只怪他自己不会做生意,惹出这些麻烦。如今画我也不敢要了,我只想回家……”说着又抽泣起来。
白云霄被一声“大姐姐”叫得尴尬,还是蹲下身去给女童擦了擦眼泪道:“你若是想家便回家去吧,出门在外难免遇上事情,自然比不得在家中恣意。今日的教训得牢牢记着,往后行事一定要遵礼守法,不可再如此妄为。”
女童呜呜地抽噎着点头,紧紧抓着白云霄衣服,把脸埋在他腰上,仿佛十分惧怕。
白云霄轻轻抚着女童的头安慰她稍许,抱歉地向白衣男子道:“道友,如今事情也了解明白,可否许她离开了?经过此番教训,相信她往后再不敢胡来。”又向女童道,“这回需记住了,恶无大小,都是不能做的。”
女童从白云霄身上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抿着唇点点头:“嗯。”
白云霄又摸了摸她发髻,向男子道:“谢过道兄宽怀。”
男子笑道:“不必。”又向女童道,“青河君座下,望你记着这教训。至于这几位贵人,报答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顿了顿又向夏成墨和白云霄道,“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若是有缘,他日自有再见之时。”说罢再多看了白云霄一眼。
女子亦道:“告辞。”
白云霄与夏成墨二人也告个礼,陈元则打个了辑首:“小生告别仙长,万谢仙长救助之恩。”只女童还躲在白云霄身后,仿佛还在害怕,估计巴不得二人早点离开。
男子笑笑,再看了女童一眼,不再多说,与女子转身潇洒离去。二人衣袂飘动,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13章第十章重恩
见两个煞星走远,女童从白云霄身后走出来,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瞪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向白云霄和夏成墨道:“这次我欠下二位一个人情,他日定会报答。两枚忘忧河琉璃珠赠予二位,以此为信物,刀山火海我都会去一趟。”女童说得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口气全然不似方才的楚楚可怜模样。
夏白二人不由失笑,见女童十分坚持,也只能接下琉璃珠收好。
夏成墨起了逗弄的心思道:“小妹妹见过刀山火海吗就敢随便说去就去,你这么小,上去刀山会被卡在刀子缝里,下火海溅不起浪花。”
女童被这么说不乐意了,大声辩道:“蝼蚁凡人还敢小瞧我?凡人总是这般自以为是,难怪永远只能为刍狗。”说着冷哼一声,又转向白云霄道,“你虽非我同族,但念在你今日帮了我一把还是提醒你一句,长久混迹在这低俗人界会影响你修行的,还是早早和他们划清关系为好。”
夏成墨觉得女童的言语不能入耳,但不想跟个小娃娃计较,便一笑了之。
白云霄听了女童的话也只是笑了下道:“心中念着修行,世间便都是修行之处。如今你已脱困,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女童又“哼”了一声,果真转身走了。没走出两步,却听到有人嘀咕道:“人世间万象何等玄妙,无知者才会觉得万般都难入眼。所谓智者见智,低——俗者自然见俗了。”抱怨的竟是那怯弱书生陈元。他嘟囔得虽然小声,但眼前这几位都是有来头的,相距不过几步,哪有听不清楚的?
女童当即就停步转身朝陈元恶狠狠道:“臭书生,我没找你算账你还得意起来了?你应了我的要求却不给我画画,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再那么多废话,姑奶奶一根手指头收拾你都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说着要上前揍陈元。
陈元吓得赶紧躲到夏成墨背后,白云霄也连忙拦住女童:“你既然对人间不屑,又何必与他一个凡人计较?总与凡人牵扯,不是惹了一身俗气?还是快快回家去,不必再理会这些不愉快。”
女童倒还卖白云霄面子,只是又瞪了陈元一眼,这才收回藐视的目光道:“你算是个明白事理的,看在你的面子,今日就饶他一命。也罢,我也不想再在人间停留,免得染了一身污浊。”说罢**脆利落地转身走了,与之前那一男一女一样,很快消失不见。
陈元从夏成墨背后探出个头,见女童确实已经走远了,低头低声道:“说什么一根指头捏死蚂蚁,一根手指头怎么捏死蚂蚁?……还说我应了她给她画画,分明是她问小生会不会画符箓,小生便应了声‘是’,但并不曾答应过她画那些不肖灭祖的东西。小生只是回应她‘会不会画符箓’的问话,是一种礼数,怎么能算作答应她的要求?世间竟有如此不讲理的人,竟想将两件不同的事混为一谈,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真是有辱圣贤,有辱圣贤。”陈元这般自言自语,夏成墨与白云霄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元还沉浸在他自己的话语里,白云霄看了看四周早已散去的人,再瞅瞅附近被破坏一通的东西,向陈元道:“陈先生,摊子这个样子,你作画已是不行了,不如回家去吧,休息一下,压压惊。”
陈元这才注意起自己的东西,失声痛叫一声:“哎我的摊子,我的符箓……小生真是命运多舛,竟在如此喜庆的日子折了这许多东西……”一面念着捡起两样来看,都是大半已损坏,成了破碎的废纸。陈元痛心不已地喃喃:“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出门前也看过黄历了呀……”伤心得跌坐在地上,失去了力气。
夏成墨弯腰捡了一张尚算完整的符箓看了看,有些吃惊,手指拂过纸面,竟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灵气。夏成墨看向陈元,这书生周身气势与他外貌一般普通,确实只是个寻常人,没有半分修为。但他画出的符箓却像专门修习过的,虽还比不得那些专攻此道的天师,但的确有着少许可以震慑邪灵的灵气。夏成墨不禁赞叹陈元的天资,猜想他必然是下了功夫,才能有这本事。
陈元还在为自己的损失长吁短叹,白云霄拿出个小瓷瓶递给他道:“这是我家中自制的药丸,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可以内服,也可以用水化了揉按,先生收着吧。”
陈元看了看白云霄,却没有接过去,而是道:“两位恩人救了小生性命,小生怎可再受恩人的东西?所谓无功不受禄——”
夏成墨笑着打断他道:“你也知我们帮了你不少,就更应该收下药丸。你受了伤,若回去后再因此躺上十天半月,不是白费了我们的功夫?”又摸出一小块碎银,合着瓷瓶一起塞到陈元手里,“你符箓画得不错,我虽修道,却不擅长这些,想买下这张完好的以备不时之需,你总不会不卖吧?”
陈元被夏成墨说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自然不会自然不会!恩人若是不嫌弃,送给恩人便是,小生怎可再收取恩人银钱?”说着要把碎银还给夏成墨。
夏成墨摆摆手道:“修道之人讲究累行善积德,若是强取白得了东西,会减损功德的。你画的符箓,我用银子换取,这是正好,若我白得了你的东西,就要于我修行不利了。”
被这么一说,陈元惶恐道:“恩人教训得是,是小生唐突了,小生谢过恩人。”说着又对夏白二人作揖。
白云霄道:“你今日受了不少折腾,回家好好休息整理一下吧。”要将他扶住,不再受他的礼。
陈元忙让过白云霄,而后道:“小生谢过恩人。冒昧问一下,恩人可是来此游历?小生在此居住了十多年,道路景观还算熟悉,不知可有两位恩人能用得到的地方?”
夏成墨道:“那倒不用了,我二人只是随意走走,也大致识得路。倒是你,身上有伤,自己能回去吗?”
陈元连连点头道:“可以的可以的,劳烦恩人挂念。寒舍离这儿不远,恩人若能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夏成墨笑了笑道:“萍水相逢的举手之劳,你不必太介怀。我二人路过此地,不会多做逗留,就不打扰了。倒是你这模样,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陈元听这口气,也明白了贵人不想再麻烦,连忙道:“谢过恩人,小生这便归家。”接着简单收拾了剩下的东西,又是千恩万谢后,总算离开。
夏白二人看着陈元慢慢走了,这才想起本来是出来逛长生节的,经这么一打扰,已浪费了不少时光。
夏成墨看了看周围的狼狈,拉着白云霄便走。一边走一边道:“阿霄,我们还是接着逛吧,不能错负了良辰美景。”
白云霄由着夏成墨拉走,一面无奈笑了。毕竟难得一次,也就由着夏成墨去了。
第14章第十一章游玩
二人在城中游玩,没有特别目的,哪里人多就跟着去看看。白云霄如今虽是女儿身,但有数百年修行在,体力不差,夏成墨是修道之人,脚力也是上乘,于是一直游览也不觉得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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