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开会去的人都还没有回来,艾瑞克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FBI纽约地区分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对方似乎是个老奶奶,带着一点爱尔兰口音,说话断断续续的,不是特别有逻辑。作为半个心理学家,艾瑞克显然很擅长倾听,时不时地重复一下对方所说的内容以证实自己的理解,偶尔还针对老人所说的提出几个开放性的问题。
所以当凯德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艾瑞克正舒舒服服地靠在背椅上打着电话,两条修长的腿交叉叠一起搁在强尼的桌上,胸前还趴着一大包原味的乐事。
艾瑞克把一片薯片抛向空中,再用嘴接住,口齿不清地说道:“因为您的爱犬毛长得实在太快了,所以您带着她去宠物店剪毛?”
“哦,请问是什么类型的狗?不过现在已经是秋末了,狗狗都会多长一点毛准备过冬吧……”
“什么?然后理发师不小心把狗狗的屁股剃秃了?”
听到了电话内容的凯德和强尼在原地变成了两块人形石头。
“我刚还在想怎么老大电话打我私人手机上来了,办公室的电话果然占线了。”强尼抓了抓脑袋。
“是时候结束这个可爱的对话了。”凯德大步上前,一手没收了艾瑞克的薯片,一手抢过话筒,“这种事不归FBI管。”
“我和她说了!我还说了‘如果您需要投诉宠物店请拨打投诉电话,需要人解闷请拨打关爱老人聊天热线’。但是她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归FBI管……”艾瑞克有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总不能叫她滚吧?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丈夫去世,孩子长大离巢去了别的城市。你想想,你忍心叫你八十岁的奶奶滚吗?!”
“很抱歉,我没有老年人情节。”凯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和电话那端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您好,请原谅FBI不受理这类问题。感谢理解,祝您生活愉快。”他一溜儿飞快地说完,重重地挂掉电话。
局里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其实并不少见,什么食品安全投诉,毫无证据地怀疑邻居是个杀人犯之类的事屡见不鲜。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搞来的电话号码。
“看到了没有?”强尼用教育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和艾瑞克说道,“就应该这样。”
可是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怎么又是你!”凯德接起电话,顿时满脸的不耐,“女士,我希望您明白,如果再打扰我们工作,是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不过很快凯德的严厉稍有缓和,说了一句“好吧”。艾瑞克刚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筒就被递到了他的面前。凯德心情复杂:“她说只讲给你听。”
金发青年头顶着凯德审视的目光,怀着同样复杂的心情接过了话筒,如同接过了一捧刀片。
“是的,没错,刚才你说到你们离开宠物店之后,狗狗又在公园花坛那个老位置刨起了土。”艾瑞克耐心地陈述,接着他忽然变了脸色,“它刨出了尸体?”
“三天前你认为那是死掉的动物所以没有在意,那请问现在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注意?”艾瑞克问道。
“发现了腐烂的手?”他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好的,谢谢您。请问能给我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吗?”然后他从桌上抽出一张便条飞快地记录了起来。
“呃,我并不认为您的狗吃了人肉以后会死掉。不,别担心,也不会变成僵尸妖怪之类的……”
在被凯德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艾瑞克连忙战战兢兢地说道:“女士,非常感谢您的报案,但是很抱歉我现在必须要挂了。警方会很快用您刚提供的号码与您取得联系。”
“她为什么不拨打911呢?”
“谁知道……”
艾瑞克双指夹着小纸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地址,你们收好了。”
强尼立刻通知了纽约警察局,他们很快就派了人前去查看。一个小时之后,探员们收到了警方的求援电话,那个花坛下面埋了一具被肢解到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据法医的初步分析,其肢解手法与一个多月前曼哈顿北边某公园里发现的弃尸十分相似,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哦,真棒,再来一具尸体这个人渣就可以成功晋级为连环杀手了。”强尼阴阳怪气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连环杀手的定义是杀三个人,而不是两个,或者四个?”
“显然,从古至今,在我们的文化里人们都对‘三’这个数字情有独钟。比如古希腊神话里有统治世界的三大神明,北欧神话里有掌管命运的诺伦三女神,再者基督教里也存在‘三位一体论’,这就是阿克塞尔·奥瑞克研究史诗时所总结出的‘数字三法则’。”艾瑞克一口气说得飞快,然后又添了一句,“对了,如果你不知道奥瑞克是谁,他是一个丹麦的民俗学家。”
“……”
“……”
见两人都没有反应,艾瑞克正想再补充点什么,被凯德即时制止:“谢谢你的科普,博士。但是说实话,无论那个吃饱了撑着的狗屁学家叫奥瑞克还是艾瑞克,我都没有一点兴趣。”说着他看向自己的搭档,“去现场看看。”
强尼点了点头:“没错,最好能赶在那第三个倒霉蛋被埋进去之前。”
艾瑞克闻言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电脑椅上弹了起来,兴奋地喊道:“我也要去!”但是很快他就被凯德有力的双臂按着坐了回去。深棕色头发的探员言简意赅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不行。”
“那可是我接的电话,要不是我你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但你那个什么教授不是说了你不准出外勤,”强尼解释道,“就是你只能坐办公室的意思。”
“那个单身糟老头在华盛顿特区夜夜笙歌,每天晚上不知道醉倒在哪个姑娘怀里,只要你们不说他不可能知道!”艾瑞克还想挣扎一下,却被凯德的双手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靠,你轻一点,我肩胛骨都要被你捏断了。”
“断了你自然就去不了了。”凯德从容不迫地俯身凑到艾瑞克耳边,温和地问道,“要不要试试?”
话音刚落,凯德一下子加大了手里的力道,艾瑞克顿时疼得嗷嗷乱叫,连忙求饶:“我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吗——”
肩膀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艾瑞克有些脱力地靠回椅子上,向凯德比了两个笔挺的中指。而对方毫不在意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和强尼并肩走下楼去。
一辆黑色的雪佛兰suburban从联邦大厦的地下车库飞快地开了出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位于布鲁克林的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