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里每天的生活都是在重复昨天的内容,他甚至都能够猜到每天从公司出来,回家的这一段路程里会遇见谁。
他看见卖酱香饼的老人正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吃晚饭。又看见从学堂归来的少年经过酱香饼摊,掏出身上仅剩的钱买酱香饼,友好地与老人道别。
走过这条街后,没多久他的脚步停下来。因为耳边又响起一个熟悉的旋律,他看着前边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拉二胡,那把二胡已经很老旧,流浪汉闭着眼睛拉得十分沉醉。
他看着流浪汉还真是不惧风雨每天都在这里坐着,不像是在乞讨倒像是在等人。许是被这悦耳之音打动,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袋,拿出一枚银白递给流浪汉。
流浪汉睁开眼睛,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望着他:“我会还给你,并且更多,好好享受吧,我给你的一切……”
一句非常莫名其妙地话,逗得他莞尔一笑:“不,不用还。”
他有些结巴,所以不怎么爱说话。
流浪汉说完这句话后,拿着二胡离开了。他望着流浪汉的背影,只觉这个人看起来当真奇怪。
回到家里,时间正好他又看见了自己的邻居出来倒垃圾。
这一切啊,都像是他掐准算对的事情,每天一日复一日,没有丝毫的改变,宁静的日子了无波澜。
然而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饭香扑鼻而来,他傻眼了。
在他的家中,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粉衣长裙的姑娘,他的脑子里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个姑娘,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他只能用‘温婉’二字。一个非常漂亮且温婉的姑娘,她端着烧好的饭菜端上桌子,冲着他微微一笑:“阿升,你回来啦,饿了吧?”
这个姑娘的看起来十分年轻,比他要小四五岁,是一张非常陌生的面孔。
他愣了,带着警惕问:“你是谁?”
姑娘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严肃,那嘴角的笑意隐去半分,带了些哭腔像是在哭诉他在凶自己,“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那一瞬间,二十八岁的薛令升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浆糊了。
【一】
七号鱼馆是一间书馆,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里面摆放的书籍并不多,但十分珍贵。邢庭满面愁容地看着窗外的雨,这雨连续下了几天,屋子里的书都快发霉了,今日总算是放晴了。他仔细地将那些书一一取下,搬去馆外放在那张大木桌子上一字排开。
‘喵’一声猫叫,那堆书垮了,里面跑出来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它的眼睛是黄色的,像是两颗宝石嵌在眼眶里,此时此刻这两块黄宝石里藏着怒意,像是在责怪邢庭打扰了它的美梦。
邢庭将它抱起来,伸手捏了捏它的小爪子,他从前是个怕猫厌猫的人。自从何复把这只猫从张府带回来后,邢庭比何复更宠它,恨不得天天把它放在掌心里供着,他好声安慰道:“小主子,你知道你家大主子去哪里了吗?”
黑猫懒懒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我不知道。
大主子是何复,他已经消失三天了,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下一个七号鱼馆让邢庭打理。
邢庭替黑猫顺毛,“行吧,大主子不在,你去把他养的那几条鱼全部吃了吧。”
那只猫一听见可以吃鱼缸里的鱼,瞬间兴奋得往邢庭的肩膀上爬,想给他一个啵啵。
邢庭手快,将它拿下,“我骗你的,你要是吃掉他养的鱼,我敢保证你连猫皮都不会剩下。”
猫恹恹地看了他一眼:真讨厌,养鱼不给猫吃,那还养个屁。
邢庭抱着猫走近鱼馆,他准备搬一张椅子坐在这里晒太阳。就在他进门后,七号鱼馆的风铃响了……
“是来看书的吗?”邢庭背对着那人问。
七号鱼馆里的书可以在此阅读,但绝对不允许拿走,这是何复订下的规矩。只不过很少有人来看书,来这里看书的大部分都是穷酸书生,他们往往一坐就是一天。邢庭很奇怪,这里的书他也看过几本,感觉吸引力并不大,为什么这些人能够看那么久,并且不吃不喝。
后来,他才发现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因为丢失了作为人的记忆,无法往生,便总是来这里借书翻看自己的人生。人生阅读完后,他们才会从这个店里消失……
这就是他每次只见人进门,不见人出门的原因。
现在是白天,又是晴空万里的白天,突然来人看书,他觉得有些不妙。
虽然在这七号鱼馆里呆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每天要去面对这些‘人’。
邢庭躲在书架后面,他看着那个人走进屋子里,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奇怪的是这个人手中并没有书……
他难道不是来看书的吗?
那他是一位真正的客人吗?
“喵——”黑猫再次发出叫声,像是在嘲讽胆小的邢庭。
邢庭瞪了它一眼:就你话多。
“先生不是来看书的吗?”邢庭抱着猫,慢吞吞地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他还是有点不敢靠近这个人。谁知道他是真人还是假人?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似有些颓废,他的头低低地垂着,眼睛微闭。
呃……这个人居然一进门就睡着了?他是把七号鱼馆当成了旅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