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余辉把万物染成赤红一片,仿若空气中都能闻到弥漫着的血腥味。无需目睹我亦能想象出夕阳映照下青瓦红墙的东宫是何等景色,山雨欲来前的安静很快会被腥风血雨惊扰,而那正瑟瑟颤抖的皇子不过是两族相斗的祭品罢了。
影望着轩才离去的背影,淡淡开口:“苏为何不趁此除去轩曲浩,既然轩煌已在怀疑他,此事不正是好时机吗?”
我踯躅顷刻摇头否决道:“不妥,湮濑才是我心腹大患,他在镜月一日永远不会安宁。只有逼他离开才能斩草除根。”
影面色忡忡疑虑:“万一他去而复返怎办?”
望着血色残阳下随风摇曳的枝条,翘着二郎腿悠悠道:“湮濑会离开肯定不会再回来,更犯不着回来。”影办事能力不差,却没池羽清明伶俐,瞧着他迷惑的模样,我继续说:“凭我之力如何能赶他走,他若离去多数是找不到他要的自愿离开。如此他又为何要回来。”
天色愈渐昏暗已是掌灯时候,廊檐六角宫灯逐次被点亮,唯独潇湘馆花园黑压压一片。身处在黑暗中不愿挪动,懒懒望着后院楼阁,忽见有烛光明晃晃的飘来,待近些才看清是池羽拖着锦鸡晨报铜烛台而来。他仔细把烛台放在亭中石桌上,身后不久出现三两婢女,有掌着铜鎏金羊角宫灯的,又有手托青花碗的。
池羽打理置喙着往来的宫女琐事,间歇莞尔道:“反正主人家都外出不在,我们也不拘着非在饭桌边吃,就私下嘱咐了膳房做了几道小食送这来了。”
花园桥边石灯转瞬洋洋洒洒照亮四周,轩才巡了遍方谢罪:“苏王爷赎罪,平日六爷甚少回京城,更别说落脚潇湘馆。这儿平日打理的倒勤,却都没个掌灯意识。”
我挥手不以为然,淡淡道:“不碍事,做完事都退下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收拾。”
“我在屋内等你许久不见归,幸而这儿不大,不然可好找了。你也不派人在说个去处。”
影低笑着替我布菜,放下手中檀木筷调侃道:“听到没,往后你比不得过去潇洒,有人管着了。”
池羽擤鼻嘟囔:“哪管得住他,费心费力不讨好。”
我各扫一眼两人,小酌半杯酒哼笑:“一人两张嘴呢,不吃光说到时饿的可是自己。”
“瞧着没,都说好心不得好报。”池羽略愤愤指着我,对影道:“对他好纯粹在糟蹋感情。”
想起以往我决意缄默任由他们揶揄,三言两语瞧我不言也就腻了。华灯初上鸿门红,宫灯照得夜明如昼,怎奈春日晚风不敌冬风瑟瑟冻人,却比不得七八月暖风宜人。池羽特意沏茶驱寒,只是刚饱腹不久,下肚两杯就无意再多。
此时夜色已深风凉如水,耐不住寒意的我正要回屋忽闻马蹄声。灯昏的大街忽被声马嘶声惊扰,马蹄铁哒哒敲着地,不徐不疾朝潇湘馆驶来。
轩弃弥面色略有些憔悴,宫里被人□□的日子想必不好过。见他退下众人,我点头道:“还算好,此事终是了了。”
“宫中的日子真是如履薄冰啊,”轩弃弥喟叹苦笑,缓了缓开口:“前段时间在宫里各方消息都不灵通,我看似无事闲散度日,心里却是没个底。幸得王爷的人表象做的好,否则先下在东宫被囚的指不准是谁了。”
我挥手浅笑道:“这事上我不敢邀功,没莫宗严帮忙没那么轻易糊弄过去。”
轩弃弥点头感叹地说:“我知道,刑部调查此事的任大人是他门生,出宫的路上遇着谈起这事。他的话说的隐晦,明白人心里仍是清楚他话里含义的。”
缓缓扫了眼轩弈尘与他,目光落在金鸡报晓铜丝烛台上,烛火不时晃动着,明晃的光晕令清明变得恍惚,在沉寂的夜里藏着种种秘密。
第40章江湖儿女
我无意去猜测轩弃弥与莫宗严的关系,危难时刻莫宗严会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其之间关系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心下颇感意外,转而念及有当朝权贵相助轩弃弥登基,许多事做起来就更水到渠成,本郁结在心口的烦闷自然就不在。
见众人不语轩弈尘笑道:“见面就谈这些,怪瘆人的。”
“也是。”轩弃弥连连点头,于是乎话题就此了结。时辰尚早众人说笑数刻,又食了夜宵才回屋歇下。
刘氏一族失势牵连甚广,大皇子轩曲浩又因犯上被囚,朝中往日与刘氏一族走得近的个个自危,一时朝堂人心惶惶。被顶撞后的轩煌仍在气头上,自然是对轩曲浩的印象大打折扣,轩弃弥借此赢得不少人心,地位扶摇直上。至于东宫囚的那位,一直被烟的手下时刻监视着,废母之怨与不时打探到的前朝事,轩曲浩终是没安奈住起了谋反的心。东宫小太监早被轩曲浩的无能弟弟轩元吉买通,自然书信往来不受任何阻碍。
在轩曲浩眼中一切似乎很是风顺,其实若他能期间看透表象外的事,日后也不至于会惨败。
莫宗严时常会到潇湘馆小坐须臾,来时多半是与轩弃弥浅谈朝中的事,偶尔会留下与我们一同晚膳。今日偏是反常,晌午下朝休息时突然跑来,让康安来我跟前通报。我不知其由,打量了莫宗严背影片刻,笑道:“莫相爷找我何事?”
“王爷可知近日大皇子动向?”
我顷刻明白他的来意,表面揣着糊涂耸肩:“贵国大皇子得事,我又岂会知晓。莫相爷想必是找错人了。”
莫宗严闻言哼笑,沉呼吸道:“我曾问王爷何故帮三皇子,如今来看是确无夺位之心,要是有觊位的心现在你想来已是神武国君了。况且与其绕大弯夺位,侵略会更直接容易。正因如此,我不明白王爷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并不急着开口,我取盏饮一口茶方悠然道:“镜月能得到的神武我大抵都能得到,荣华与富贵于我眼里不过俗物。若真要说镜月有何我向往的,兴许就你们的美人六皇子了。”我玩世不恭的回答另莫宗严神色极差,莫不是他修养好,定是会发作更甚者怕会摔门离去。收敛玩笑神情,我抬眸正视他,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冷笑:“你放宽心,放眼镜月国土之上万物,我唯一觉碍眼的就是你们的国师。一旦他离开镜月,我亦不会多留。”
他似乎略有狐疑地说:“就这般简单的理由。”
“是,最简单直接的理由……只为自保。”
客人来访主人家自然没有不知晓的道理,何况是莫宗严这等的贵客。轩弈尘行色匆匆赶来,虽然不至于说怠慢,但确是有些迟。他忙招呼着侍女奉了茶,不多时又补了茶点来。莫宗严本是打算寻我浅谈,眼下反倒是不好脱身,瞧着轩弈尘的样子大有待客午膳的意思。
轩弈尘淡笑不解询问:“莫叔叔来潇湘馆是有何事?弃弥上朝夕照时分才会归来。”说话间正巧目光停在我这儿,沉吟良久像是试探的说:“你找离……苏王爷有事吗?”
“路过此地,就进来坐坐罢了。说来也巧,正遇到王爷在前厅就聊了几句。”莫宗严此刻似乎浑身不自在,摸着后颈苦笑道:“倒是我冒失,忘记让康安往你那通报。”
望着轩弈尘询问的目光,我点头肯定地说:“聊得起兴没来得及去置喙你,反而显得我反客为主了。”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http://.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