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神武腹地时,才收到孔修飞鸽传来的书信,他已将大军退回神武,镜月甚至出使官员来言和。又不过一日,前线再有书信使来报,镜月先皇轩煌因身体日益老迈不适,终决意退位让贤。事发突然,当即震动镜月朝野,大皇子党更多颇有异议,奈何朝中重职兵权大多由三皇子一派掌握,轩曲浩已然回天乏术。在我们进神武京城的前两天,轩弃弥正式登基为帝,一上位当即整治贪腐重整朝堂风气,更办颁令减免苛捐杂税,他韬光养晦多年时刻关注国内局势民声,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得很。
有顾常发一路领兵护送,我们安然回到京城郊外,一别两月京城风花依旧,百姓足食丰衣,面露幸福祥和。我望着路边零星少许的百姓出神,在我看不出情绪的神情下,平静的心渐不安稳,从微有涟漪到波涛汹涌,风浪翻腾雷鸣交替。
第87章久违团聚
流香马车缓缓驶过中央大街,直往皇宫而去,红墙青瓦的建筑渐行渐近,庞然巍峨坐落在大街尽头。晨光熹微,城外西北处的慈恩寺内传来阵阵青铜钟锵锵声响,满朝文武闻着钟声疾走在早朝路上。
眼见马车快要驶到宫门外,我心绪不安越觉宫墙压抑,骤然道:“立即停下马车。”轩达不明其意,遵命将马车缓缓听到街旁。
我缓缓扶下轩弈尘,凝神望向重重宫门,“宫里由你们去报平安吧,我有些累要先回王府休息。”说罢,我不等顾常发开口阻止,带着轩弈尘慢步离开。
此时旭日东升,天色金灿明艳,照在叶尖露珠晶莹璀璨,仿佛金粉飘洒在空中。王府的琉璃瓦折射着流光千色,我站在王府门外抬头打量,半晌我缓过神,淡笑对静陪在旁的轩弈尘道:“我们进去吧。”
掌心犹未触及厚重的府门,我身前的大门逐渐被人从里拉开了,镀金环扣微微摇晃。影怔忪地看着我,眸中的千思万绪似海绵翻滚的浪涛,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寻思禅不明就里的发问,话音未落,他人已出现在影身后,亦是愣了片刻,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见状淡笑道:“千里迢迢从镜月赶回来,你们就不让我进去歇一会儿么。”
寻思禅率先反应过来,挤过堵在门边发愣的影,推开只敞开一点的门,“接到烟的灵信说你会直接去宫里,我正打算与影赶到皇宫去接璃,哪想到你自己回来了。”边说边拉我进门,直到我消失在身旁,影才回过神来。
牵着他软绵似青葱的手,含糊道:“刚回来,一时不想应付太多人,所以就先回来了。”王府里很清静安谧,府里人见我只是极平常的行礼,转眼又埋首做事。我四处不见池羽出现,微微含笑:“池羽陪着苏兮月去朝堂上了?”
寻思禅颔首笑道:“你不在这儿,婉娘和烟长老又相继去接应你,宫中事多繁忙,池羽担心苏兮月应接不暇,日日都会去宫里帮忙分担点国事。”
“在其位谋其事,小侯爷不能总白拿俸禄。”我在说笑时稍稍瞟向影,他始终颇为紧张的跟在我们身后,这模样不禁让我回想起过往的关系。我停下脚步,微侧头淡笑道:“我是洪水猛兽会伤人么,你竟如此怕我。”
影道出个我字,便又闷声不吭了,忽然马厩那儿传来车轮辘辘骏马嘶鸣,他连忙尴尬道:“六皇子刚来到府上,连行李都还没卸下车,我这就带他去安排的厢房。”影偷偷小觑我一眼,嘴角的笑意甚僵,半天挤出句话来,“苏的事就要劳烦哥照顾了。”他不等我应声,转身伴着小碎疾步离去。
寻思禅被影弄得有些闷,半盏茶后才反应过来,忙解释:“璃知道影容易害臊的性子,他只是不习惯在人面前亲近。”
我望着影离去的身影轻笑,“怪我从前太压抑他脾性。”
“打小影的性子就很木,怎能扯说是璃的错。”寻思禅挽着我手臂慢走,身着的素纱衫子仍旧是喜爱的青色,如今已逢秋黄漫金,倒像这干燥的天下了场春雨似得,雨过天青后润出漾漾水绿。
我轻握起寻思禅贴下来的手,笑道:“你们两个是亲兄弟,长相有五六分相似,性子倒差得有些多。”
寻思禅微抬下颚似有沉思,嘴角的弧度像是绷不住的弓,弹指后突然噗嗤笑出声,揶揄道:“你与影朝夕相处多年,我若一味的相似于影,如何引你青睐。”话刚说罢,他蓦然想到什么,贼笑道:“六皇子如斯死心塌地,竟然千里迢迢跟你而来,璃的出手速度当真让我惊叹。”
我抽出手往他脑门轻弹,“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呢。”
“难道思禅哥说错了么,苏做事向来都是迅雷不及掩耳。”池羽发髻微有松散,想便知是在宫里闻得我归来的消息,就急急忙忙骑马回来了,下马心急连马鞭还握在手中。
我拿过马鞭交给府上下人,随他们左右牵制,微微含笑道:“他呀,更适宜远观。”
池羽说惯双关话,闻言刹那反应,下手略重的打了我下,“你好好供着他吧。”说罢就要甩开我手调头走人,偏偏我抓得紧,他挣脱不开,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跟我回到寝殿。
寝殿内的摆设犹就,连我走时随手放置在案几上的书都没被动过,尘埃未染的屋里仿佛时间静止一般,虽说稍有些杂乱,倒多出许多生气来,少了冷落许久的萧瑟寂寥。
我离开王府的那一日,天气暑热难挡,殿内望出去,正是一片弱柳随风戏着无穷碧的莲叶,没想到回来已是叠翠流金连池水都染了层枫红色。环顾了圈屋里,我淡笑道:“你们有心了。”说罢,我走到木栏边特意命人安置的矮榻旁,慵懒半躺着赏起了秋景,懒怠地不想动弹,似乎这趟镜月之行让我越发觉得身心俱疲。
池羽剥了个蜜桔,掰下一片尝了味,这才送了片到我嘴边。他的指尖有着剥瓣留下的清甜,让我忍不住将他的指尖一同含进嘴里,好肆浅尝了番。
“昨刚进贡给宫里的越岭白毫,皇上听说你今日归来,大半夜让福安盛送来了。”寻思禅两手端来盖碗轻放在炕几上,袅袅青烟含茶香气从细缝中流出,“泡茶的水是我连日收集的露水,搭配这茶尚佳,你尝尝可喜欢?”
越岭白毫每年这时才出产,采茶日很短,过早过晚都会失了其品质,故价比千金。我少许含了口咽入喉,刚开始少有的苦涩瞬息间被清香甘甜替代,泡茶的水润软适宜,果真是佳配。“确实是好茶,就是太费工夫。”我接连喝下两口,逐渐露了茶杯底,笑道:“要麻烦你再帮我沏一杯。”眼见寻思禅要换新茶,当即阻止说:“何必浪费,紫砂壶离泡过的那些添些水就好了。”
池羽藕臂枕着我肩头,下颚压在自己手臂上,贴的我离我侧后颈很近,缓缓道:“越岭白毫口感清雅,第二泡虽然还有余味,可未免太寡淡了些。”
我微微撇了撇头,有心避开池羽说话时吹来的温热,“不碍事,清淡点亦会有独特的味道。”我说罢拉过在我身后捣鬼的池羽,挠着他腰间让他直求饶,“还闹不闹了?”
“我不敢……不敢了。”池羽极尽全力挣脱了我到魔抓,躲在寻思禅身后的他嘟囔了数句,声音极轻。
王府上下诸事繁重,素心里外忙碌,人显然清瘦许多。素心闻讯匆匆而来,绾发略有松散,额间覆着细密薄汗,脸颊晕红显得她比平日更柔和,“爷回来合该早点派人来通报声,好让府里人早作准备。”素心稍整仪容,端在手中的金描莲荷珐琅盘盛放新收瓜果。
“临时回来的事,哪里是人算的出。”指尖随意抹了把翘头案,木料泛着熹微光亮尘毫不染,我轻笑道:“府里有你管事,我很是放心。行了,东西放小炕桌上,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寻思禅送了素心出屋,回首时眼眸余光仍有少许怜悯,感慨道:“世间终是不可能十全,总有伤心人得不到眷顾。”
池羽熏炉中撒了自己调制的香料,淡幽间掺了少许薄荷脑的气味,他瞥了我眼笑道:“偏偏有个人特别受眷恋,上天要成全了旁的人,某人可就要伤心了。”
我做出伸手想挠他的模样,眸中满是宠溺的笑意,神色凶煞道:“皮痒难耐了是么。”
池羽最是怕痒,连忙往屋外躲,恰好撞上匆匆赶进屋里的影。他眼瞧我逼近,很是敏捷的逃到影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连忙告状:“影哥哥,苏又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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