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如今是个形同乞丐之人,还有谁会在意我的生死。”
“有。”
“先生又说笑了。”
“那不是吗?”
顺着陆离手指的方向,沈凌清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墙上的那幅画。云白的宣纸上只有一尾红色的锦鲤,说是锦鲤,其实画的很抽象,只是简单的线条,染满了红色而已。昏黄的烛光下,那红色锦鲤如同活了一般,孟樾似乎能看见它在水中悠游的样子。
“先生眼盲,何以知道那幅画……”
“世人只知眼盲,却从不知自己心盲。”陆离收回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公子可曾听过画中仙?”
“那只是一则故事而已。”
“的确是故事,却也并非空穴来风。画中所出并非皆是仙,亦有可能是妖。可说到底都不过人们自己的念想罢了。”
“那先生觉得此画中所出,是仙还是妖?”
“有区别吗?”陆离笑道,“此画中所出不过一尾锦鲤,公子将此物视作何人?难不成还是沈家千金沈宛清吗?”
沈凌清不自觉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抬头定定地看着那幅画。
“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陆离的声音有些模糊,似远乎近。沈凌清闭上眼睛,想让自己有片刻的清醒。身旁似有人在推搡自己,又似乎有谁在喊自己。迷蒙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公子,你怎么睡着了?”
“远伯?你怎么在这儿?”
“老爷让我来喊公子,今日章家来人商议小姐的婚事。人都已经来了,公子洗漱一下,便去见客吧。”
远伯说着,便唤了丫头仆僮来伺候。没一会儿,沈凌清便洗漱更衣,去了厅堂见客。
章家并非清风城人氏,而是近邻芙蓉城人。其家为官宦之家,当今朝中右丞相章文修便是如今的当家人。他久在王城并不回家,家中一切交由长子章龄之代为主理。次子章龄翰高中探花,封在刑部,与父亲一同住在王城。幼子章龄骏正值及冠之年,与沈凌清同岁。沈家的宣纸锦云在王城一纸难求,甚至成为了皇家专用之物,普通人很难购得。沈鸿儒也由此结识了章文修,二人相谈甚欢。沈宛清的才女之名,章文修也是略有耳闻。此时的他正为幼子的婚事烦恼,于是便提议章沈两家结为亲家。沈鸿儒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便应了这门婚事。这一日,便是章家上门商议婚事的日子。
沈凌清刚到门口,便听见了父亲的朗朗笑声。
“父亲。”
“章贤侄,这位便是老夫的长子凌清。”
“沈年伯好福气呀,不仅有个才华横溢地千金。还有如此一位仪表不凡的公子。”
“章公子过奖了。”
“哎,你我都快是一家人了。以后就随我弟弟喊我一声大哥便是。”
“那凌清恭敬不如从命了。”
章龄之似乎很喜欢沈凌清,打量的时候还不时点头,脸上皆是满意之色。
“我差点忘了。这位便是幼弟龄骏。”
沈凌清与章龄骏行过宾主之礼后,便落了座。
甫一落座,沈凌清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起章家兄弟。章龄之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相貌算不上清俊,却也端正。身形不似那些文弱书生,倒是显得孔武有力。声音爽朗,中气十足。旁边的章龄骏,个头、身形都与自己差不多,样貌清秀。看样子性格似乎很温和,这样的夫婿大概会让宛妹满意吧,毕竟与自己很相像。这个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猛然清醒的沈凌清还是被自己吓到了。他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告诫自己再不许有这些不堪的念头。
送走章家兄弟后,沈凌清又回到了画楼,因为答应送给朋友的画还没完成。
“哥哥画的芍药果然娇艳欲滴,配着我们家的锦云,越发地让人心生怜爱。”
沈凌清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紫色罗衫配着雪白罗裙,罗裙上的浅粉莲花随风摇曳。
“怎么了?我不过在房里闷了几日,哥哥便不认得我了?”
“宛妹,你不在闺房里准备嫁衣,到这里做什么?”
“嫁衣自有裁缝准备,何需我动手?何况嫁衣上的刺绣我早已做完了。至于那些个妆奁凤钗什么的,娘亲也早已替我备下。”沈宛清说着便在临窗的椅子上坐下,“我许久未见哥哥,有些想念。便到画楼上来看看。哥哥可是刚刚见过章家人?”
“章家来人商议婚事,身为长子长兄自然是要去见的。”
沈凌清收回错愕的目光,无视坐在窗边的沈宛清,兀自收了桌上的画。忽然感觉腰间被人紧缚,透过层层衣衫,依旧能感觉到加速的心跳和微高的体温。
“你就这样忍心看着我出嫁?”
“别胡闹,你也到了双十年华。论理早该成婚,父母管束不严,才让你拖到了今日。”
“那你呢?你为何不娶?”沈宛清的语气咄咄逼人,“你我本就是孪生兄妹,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你不也及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