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
这时,突然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原本紧咬的唇瓣被人用手指拨开,随后用指腹轻柔地摩挲起来。
他回过神来,就见到靳屿垂头凝视着他,目光深沉专注。而这个动作实在亲昵,他感觉自己耳朵尖有点发烫,不禁向后挪了挪,与他保持些距离。
靳屿干脆坐到了他的旁边,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手里,让他用双手捧着,问:“不开心?”
方鹿鸣点头又摇头,轻声说:“其实也还好,我......我小时候发生过很多事情,所以导致现在的性格就是这样——可能一开始,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无理取闹、骄纵叛逆、爱爆粗口......”说着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啊,我实在太恶迹斑斑了。不过,你不知道的是......”
“我知道。”他语气认真地开口,将他头上的一绺翘发抚平,缓缓道,“而且你说错了。”
方鹿鸣怔住。
“从一开始,你在我眼中就一直很好,”他转过身,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本速写本递给他。
展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个个圆滚滚的Q版小人,方鹿鸣惊呼:“原来你还会画画?!”
靳屿不置可否,将本子翻到写着201X年9月1日的一面画纸上,只见上面画着一只短腿小鹿——若不是因为它的头上有两个犄角,方鹿鸣险些觉得他画的是一只猫,仅寥寥几笔,他就将小鹿的神态描摹得淋漓尽致,眉毛倒竖起来,故意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它的眼睛又圆又明亮,几乎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而腿短又是致命伤,让人看起来明明是色厉内荏,却还要逞强地张牙舞爪。
而之后的画纸里,不论画什么东西,这只小鹿都会出场。有时兴致缺缺地歪倒在路边,就连草地上的小花也跟着枯萎了。有时兴高采烈地在街道一蹦一跳。甚至还有鹿屁股正对的角度,而它的脑袋转过来,嘴角一耷,眼睛泪汪汪的,看上去委屈兮兮,而旁边还恶趣味地配了“主人”二字。
他听到一阵咳嗽声,正想抬头看去,而手上的画册被靳屿毫不留情地抽走——后者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只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开口:“看够了吧。”
方鹿鸣其实想说“还没有”,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很感动,只不过......”
“嗯?”
方鹿鸣靠近他,忧心忡忡地问:“你不会又要让我去洗碗吧?”
靳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柔声道:“怎么会?”
虽然他的笑容在方鹿鸣眼里看上去有点瘆人,但他仍长长地舒了口气,就听见靳屿又开口:“去拖地。”
“......”
第二十章
高三这一年过得尤其漫长,方鹿鸣后来总会想起这一年的光景,记忆有棱有角,就连细节他都能像拼图那样分毫不差地拼凑出来。
于是他这才意识到,回忆之所以漫长是因为难忘。
高三的教室仿佛是一个病毒隔离区,与高一、高二相差了两道楼梯与一幢办公室的距离。原先午自修大家还会趴在桌上睡一中午,而现在他们的脊椎被学习压迫得愈发弯曲,头颅低垂,似乎休息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他们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题海中徜徉。
沈晴方去了H市的画室长达半年之久,顺利地通过了G美的校考,回来之后已经是高三下半学期,而他除了第一次摸底考试掉到了班上中游,后面的考试依旧名列前茅。
高考的前一个月,靳屿不眠不休地给他灌输了许多老师不曾教过的知识点,他起先愁眉苦脸地顺着他的思路解题,待周而复始地做了好几道相类似的题型后,他解题愈发顺利,甚至能举一反三,将一些晦涩繁冗的题目也能梳理通顺。
经历过四次的摸底考试,黑板左下角的倒计时也渐渐缩短至最后一天。
进入考场时,几个小时前的惴惴不安突然在此时烟消云散。考题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除了数学跟理综的最后一题费了不少时间解题,其他的题目他都做得游刃有余。
三天后,他们拎着花花绿绿的行李箱,乘上校车回家。昏暗逼仄的车厢将他们沉积已久的睡意挑出,方鹿鸣也恹恹地打了哈欠,按下按钮将座椅往后仰了些,一靠下去便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他隐隐察觉到校车驶入一条冗长的隧道,里面的灯光像是蹭着火苗的流星,一盏一盏地从他脸上划过,还留下一阵刺目感。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脑袋一歪,继续睡了起来。
他在睡梦中感觉到有阵微风拂在他的脸上,迷迷糊糊地想,或许是车窗没关紧的缘故。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原本应该还能睡得更久,只不过到站时,司机陡然一个急刹车,他的身体惯性地向前一倾,眼见脑袋即将撞在前面的座椅上,却被一只手即时地托住额头,顺手将他的上半身按回原位。
方鹿鸣被刚才的动静弄得从梦中惊醒过来,揉了一会儿的眼睛,就听见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下车了。”
他这才完全清醒,看了眼陆陆续续下车的学生,又看了眼靳屿,讷讷地应声,跟着他一块儿走下了车。
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渗透进他的四肢八体,他感觉身体重新活络起来,兴奋地对靳屿说:“终于解放了。”
他在靳屿的眼底看到了笑得傻气的自己,急忙收敛了些,而靳屿似乎被他感染,噙着笑意地点头。
他没有问方鹿鸣考得如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行李箱走到了家门口。门内传来一阵抓挠声,甫一开门,狗剩便一蹬腿地扑到了方鹿鸣的怀里,亲昵地拿脑袋蹭着他的胸口。
特地为狗剩多囤了两天的猫粮已经完全空盘,方鹿鸣愤愤地用手指戳了戳它滚圆的肚子,仍不解气地道:“你是有多能吃呀。”
狗剩“喵”了一声,眨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又过了没多久,他接到了沈晴方打给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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