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没有看见靳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挑眉问:“怎么了?”
方鹿鸣赶紧低下头,乖乖地将双手伸直并拢,将靳屿的手机献宝似的递给他,说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对不起......”随后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与他听。
靳屿安静地听他说完,沉默好一阵子。等不到他的回应,他如坐针毡,正一筹莫展地思考如何能求得他的谅解时,他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腿怎么回事?”
方鹿鸣抬起头,脸上茫然得似还没有反应过来,怔忪许久才道:“啊,哦......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
靳屿握住他的脚踝仔细察看,他只觉得有阵湿润的热风喷在他的皮肤上,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然而靳屿的手劲十足,他不过动弹一下,前者便加重力道将他往前一拽,而嘴唇几乎要贴在他的脚踝上。
靳屿“啧”了一声,就见到之前的蚊子包已经被方鹿鸣手贱地挠掉一层皮,细密的血珠不断往外渗出、凝固,化成一小块血痂。虽说只是小伤口,但在他身上仍旧显得怵目惊心。
窗外蝉鸣声聒噪地叫个不停,阳光被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粹,铺落在徐徐摆动的帘布上,如同黑白电影中一晃而过的镜头。
他看到靳屿从包里拿出一瓶绿油油的风油精,倒几滴在手上,避开伤口谨慎地涂抹起来。风油精的气味很呛人,他一边被按摩得昏昏欲睡,一边又被这味道熏得清醒过来,实在矛盾。
靳屿紧接着拿出一包酒精棉花,想要擦拭他腿上的伤口。尽管靳屿的动作很轻很柔,但酒精刺激着新生的伤口,还是痛得方鹿鸣哼哼唧唧地叫起来。
他觉得靳屿有些小题大做,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人就是很招蚊子喜欢,小时候有一回出门在外,我手上、腿上被咬的包比现在还恐怖呢,甚至还抓破过很多块地方,但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你......”
靳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朝他凉凉一瞥。
他不由噤声。
※※※
方鹿鸣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待在寝室里,这样就失去出来玩的乐趣。于是他总是喜欢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往画室里赶,画室里大部分人都是即将上高三的学生,夙兴夜寐地从早上七点画到晚上十一点。方鹿鸣已经脱离苦海,对于此景不光不会觉得感同身受,反而喜闻乐见。
画室的几个老师并非刻板守旧的人,他们叛逆时期做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一见到方鹿鸣走过来,只会笑眯眯地说:“又来这里吃东西啦?”
沈晴方有些头疼,低声呵斥他:“你呀,收敛点。”
方鹿鸣抬起头来,眼睛澄澈水润,嘴角因为刚吃完泡芙的关系,还沾着一圈奶油,颇为无辜地问:“为什么?”
沈晴方最受不了他这种懵懂无知的眼神,一下子便没了脾气,寻个合适的理由解释道:“......因为画室很脏,空气里都飘着铅笔灰。你想想你刚才吃的东西,好吃吗?”
方鹿鸣点头。
“那让你吃这些东西呢?”他信手拿起一个人的笔盒,从里面掏出各种铅笔、炭笔、亚光,循循善诱道,“里面还混了这些东西,你不觉得恶心吗?”
方鹿鸣依旧点头,但是他转着眼珠思索一会儿后,开口:“照你这么一说,我们干脆别用鼻子嘴巴呼吸,憋死算了。”
沈晴方:“......”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憋不憋死的?”韩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沈晴方身后钻出来,摇着无形的尾巴、一脸兴奋地看向沈晴方。
方鹿鸣断断续续地跟他解释一遍事情原委,韩凊听完顿时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深得好像能攒下两汪水,开口:“你别信老师这些大道理,他无非就是暗示你不要在画室吃东西罢了。”
他反复琢磨起这句话来,总觉得韩凊才跟沈晴方认识一个多月,而语气熟稔得有种自家人跟外人客套的意味。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顺着他的话问:“真的不能吃吗?”
韩凊又笑了起来,虎牙尖尖,像极了还是小奶狗时期的萨摩耶,说:“当然是假的。”他朝方鹿鸣走过去,一脸希冀地说,“我也想吃。”
方鹿鸣忙不迭递给他一块小蛋糕。
韩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摊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张开嘴巴:“啊~”
“......”沈晴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夺过方鹿鸣手中的蛋糕,将它一整块塞进韩凊的嘴里。
第二十五章
“唔——咳咳咳咳!”他被呛出泪水,好不容易将蛋糕吞咽下去,委委屈屈地对沈晴方控诉着,“老师,你想谋杀我......”
沈晴方又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拿小画板轻敲韩凊的脑袋,命令道:“去画速写。衣纹,一百张。”
韩凊顿时苦着一张脸,伸出五根手指,欲讨价还价:“五十张。”
沈晴方没有说话,只是收敛脸上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一会儿之后,韩凊终于缴械投降,丧气地垂下头说:“好吧,我这就去画。”
他的表情顿时开始松动,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夸奖道:“真听话。”
韩凊这才高兴起来,身后像是当真长出一张毛茸茸的尾巴,正欢快地摇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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