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了?”
裴清在他手心写上,今夜星星很多。
杨轻云睫毛轻垂,慢慢将头仰起,深深吸了一口气——长歌门雨露很重。裴清挽起杨轻云的手臂,运起轻功,并不费力将杨轻云带到水榭亭台顶上。杨轻云表情并无变化,静静等着裴清下一步动作。
青岩的星星也这样多。
二人躺在冰凉的屋瓦上,裴清开始在他手心写字,不疾不徐,好像,在讲述一个故事。
师父总一人在落星湖畔看星星,有时一看就是一整夜。湖水映着星星,好像整个天河都流泻到了落星湖中。
三星望月很高很高,在摘星楼楼顶可以看到整个万花谷,一抬头就是满眼星光。师父总说,以天为盘,以星为弈,可惜这场残局无人同他再续。
杨轻云感受到裴清在他手心极轻极慢地描画着,他那边的景色,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个人,陪着他“看”风景。
“令师,想必在等人。”杨轻云就好像真的透过眼前的黑幕看见了漫天孤寂星光。
他太年轻,尽管师兄师姐给他讲过太多江湖上生离死别,红尘纷扰之事,他还是无法会意那感受。
他自小资质过人,唯独情仇,非自身经历不能参透——等一个人是如何一番滋味?
裴清还在他手上继续写着,师父说,情至深处,一辈子只等得来一个陪你看星星的人。裴清却不懂,为何非要一人不可。
“你太小,未历经过,自然不懂。”
轻云不过大裴清几月,又怎懂得。
“我也不懂。”杨轻云声音柔和了些,“遇上自然会懂。”
现在是裴清在同你看星星。
略长的指甲刮在杨轻云粗糙的手面上,杨轻云缩了缩手,道,“我看不见。”
师父医术登峰造极,定然可以医治轻云的眼睛。
杨轻云没有再回话,他侧身,面对着裴清,裴清紧紧盯着杨轻云的面貌,清辉在他侧脸铺上一层冷霜,情不由己,手覆上杨轻云脸庞。
“可倦了?”杨轻云抬手握住裴清有些纤瘦的手腕,又移到裴清手背上,将他手拿下来。
裴清撇撇嘴。杨轻云好看是好看,可惜太无趣,总归没有些孩子该有的稚气。
忽然猛地翻身,将杨轻云狠狠压住,居高临下看着他,柔软的青丝垂落在杨轻云脸上,带来些许痒意。杨轻云的面上依旧平淡无波,甚至挑了挑眉,手掌带风,掀起一道气劲向裴清砸去,裴清一惊,使了招太阴指向后疾退,平稳地落在亭前栏杆之上。杨轻云循着风向一跃到裴清面前。
“该睡了。”
裴清拉住杨轻云的手,
我怕。
“你可与我同寝。”杨轻云十分自然道。
裴清顿时一脸欢喜,抓着杨轻云的力道也稍稍加重了些。杨轻云知道,他又在笑了。
明日,若按照平常来说,杨轻云是该在日升之时便起床练功,然后习谱,弹琴。但长歌门来了客人,正好又是裴清同龄人,先生特许他一日假,同那小客人转一转长歌。
裴清也不是好动的主,自然是与杨轻云随意寻了处僻静少人的竹林歇着。青岩不种竹子,裴清在这之前从未出过万花谷,对于竹子的了解也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如今见到了长歌大片竹林,甚是喜欢这笔直挺立的植物。
而裴清喜爱一件事物也从不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来表达,就是这么静静地在竹林中打坐,嗅着竹香,时而看看也在一边打坐的杨轻云。
我们真不像小孩。
“心智与年岁无关。”
轻云,我要听曲。
“我这莫问心曲,当是凶狠无比,夺人性命的。”杨轻云手随意一拨琴弦,铮铮之音着实刺耳。
裴清笑着脸,轻快地写着,昨日那曲高山流水不就很好,我要听。
拗不过裴清,杨轻云敛起一身内力,指尖轻拢慢捻,琴音果真如流水倾泻而出。裴清翘着嘴角,用笔跟着曲声打节奏。
一曲终了,裴清意犹未尽地靠在杨轻云肩膀,写道,我若也能像师父那般唱曲就好了。
“你的哑疾可是天生?”杨轻云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
师父说从小便是这般。前年师父开始为我医治,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好。
杨轻云轻轻裹住了裴清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