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那什么熵神不能进入序神宇宙吗?怎么还留下了这么多种?”
“就像银河系中大部分种族——包括人类在内都是序神后裔一样,宇宙原初熵序未分胜负的时候自然也是有许多熵神后裔存在于这个宇宙的,只不过后来熵力大副消减,序神后裔增多,熵神后裔也就越来越少了。你之前在牧神星见到的巨蠕虫相信它们自己是熵神尤格索托斯的后裔。”
听塔尼瑟尔这样说,塞缪脸上露出混合了“真特么恶心”和“一点也不奇怪”两种情绪的表情,显然对于熵神后裔十分唾弃。塔尼瑟尔于是忽然灿然一笑,继续说道,“要说熵神后裔为了生存将自己伪装成序神后裔发展得欣欣向荣的种族也不是没有,据我导师的考察,最具有代表性的恐怕就是现在几乎绝迹的天锒星人。”
说完,他便用一种温柔如水的表情望着已经沉沉睡去的伊森。
塞缪呆愣了半晌,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嘘。”塔尼瑟尔伸出一根指头竖在唇边,“小点声。伊森在睡觉。”
塞缪当然没办法就这么善罢甘休,他蹲到塔尼瑟尔旁边,压低声音说,“喂,你把话说清楚!”
“这只是我导师搜罗了一些古籍和资料后提出的假说,况且天锒星人是不是熵神后裔,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文明早就失落了。”
“可是……可是伊森他就是四分之一个天锒星人啊!”塞缪怎么也无法把伊森和那些恶心的巨蠕虫还有红地球上那从天而降的黑色触手联系起来。可是另一方面,当伊森变异的时候那如炼狱魔君般的形象,又令他有种“原来如此”的战栗感。
“你自己也说出来了,只有四分之一。”塔尼瑟尔耸耸肩膀,不以为意,“再说了,难道你还没有对这个所谓的以秩序为天的世界感到厌倦吗?所有人都必须遵从着同样的规矩生活,稍微有些不一样就会被视为异端,无谓地追求所谓的和|谐和稳定。”
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话,却另塞缪兀自陷入了沉默。
祭司那总是盘旋着一丝邪气的银色眼睛看向他,红润的唇角展开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没见过混乱之美,就只是因为害怕变化而把自己锁在秩序的牢笼里,难道不是另一种愚昧吗?或许,在真正的混乱里,连时间和空间都会模糊界限,到时候,能够重新见到故去的人、改变一些后悔的事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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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沉沉地睡了一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祭司在身边用精神力做了什么,总之这一夜他竟然没有做任何梦,久违的平静安详的睡眠几乎令他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那片舒适的黑暗。但是祭司温柔清和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呼唤着,令他不得不忍痛离开那不需要意识不需要思考的安眠之地,重新回到寒冷而潮湿的现实。
“伊森?伊森?我们得走了。不然我怕会节外生枝。”
烧似乎退了些,但仍然有低烧,身上一阵阵发抖。塔尼瑟尔为他裹紧了身上的祭司袍,半搂半扶地继续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三站,他们决定这里距离禁城已经够远的了。
沿着废弃的台阶离开地铁站前,伊森集中精力对着不知道在何处打洞的小拉法尔说:“乖乖的在这儿玩吧,不要吃禁城外的人,等我回来。”他也不知道那巨蠕虫能不能听到,对于即将抛弃它去陆地上,伊森竟然有那么点负罪感。
但总不可能带着条那么大的虫子逃亡吧……
真是奇怪,明明一天前还在考虑要不要弄死它,现在竟然已经开始觉得舍不得了。这难道就是当妈的感觉吗……
当看到第一缕淡黄色的阳光从高高的地方洒落在破旧崎岖的阶梯上,伊森长长地舒展出一口气。人毕竟是向光的动物,在黑暗中待得太久,这才意识到阳光是多么美好可贵的东西。
他转头,看到那阳光跳跃在祭司微微蜷曲的金发上,那肮脏的白上衣和长裤也好似在弥散着淡淡的光华。
塞缪也静静沉浸在那光芒里,眼睛被微微刺痛。终于从禁城那个无底黑洞中逃逸了,终于自由了,这是多少非人下半生的梦想。原本应该欢欣雀跃的,原本应该像孩子一样跳起来,可是他却连笑一下都笑不出。
施耐德已经被永远地留在他身后的黑暗里了。就算他走遍天涯海角,也再也不可能见到那双时而锐利时而温柔的黑色眼睛了。
禁城,夺走了他的一切,夺走了他最后幸福的机会。现在就算得到了自由,心口残留的,也只剩下了绝望和仇恨。
他恨,恨禁城、恨灰毛、恨警卫、恨恩主会、恨所有说他不能和谁在一起的秩序、恨那些伪善的随时可以背叛的所谓朋友、恨、恨城外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更恨他自己,为什么最后连句我也爱你都没来得及对施耐德说。为什么在坦白心迹后原本可以再多厮守几天的时候,自己却选择逃避。
今日他虽然重获自由,但余生的每一天,他都只想为了一个目的而活。
复仇。
他转过头,却也正好对上了祭司那深不可测的目光。
塔尼瑟尔微微一小,冲塞缪点了下头。然后他率先向前跑了几步,回头对着伊森伸出手。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那场景有着充满宗教意味的神圣,那笑容却又是缱绻万千的情话。
“走吧,我带你回家。”
第93章蠕虫之路(4)
禁城原本就是一座屹立于无尽荒原中的孤岛,城四周方圆百里内都见不到人烟。
如今的地球早已不是十几个世纪前那美丽富饶的蓝色星球了。先是由于人口暴增加上过度开发资源,导致一系列重度污染问题,到后来发生了那场几乎毁灭整个地球文明的第五次世界大战——核子战争,地球上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重度辐射无人区,就连太平洋那深广无边的海水也被污染了,陆地上的植物大面积死亡,能种植粮食的土地越来越少。除此之外,人口因为战争锐减,新生儿中也有不少因为母体暴露在辐射中造成畸形甚至夭折的,可能与核辐射有关的新型疫病在人口稠密的区域蔓延,研发疫苗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病毒扩散的速度。
那段末日般的历史被封存在如今地球联盟的机密档案室里,只有只言片语被写入教科书中,恐吓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过度自由所带来的毁灭性后果,告诉他们人是需要管制和秩序的种族,放任不管只会走向极端和邪恶。人类中最精英的学者们组合成了初代的地球联盟政府,开始在太阳系中各大行星附近的轨道中建设空间站,并且开始向着空间站中大批运送人口。道德值系统和道德法庭被设立,机器警察被投入使用。地球上不再有国家民族的区别,所有人类都被收归在地球联盟政府的管辖之下,一直演变至今。
地球虽然从远处看仍然是蓝色的,但是荒凉的大地上被污染的土已经无法生长作,海洋中也充斥着变异的怪鱼,海水里含有的放射性元素另所有沿海城市都被抛弃了。少数的仍然留在地球上的人们聚居在亚欧大陆的几大城市之中,除此之外,城与城之间都是渺无人迹的莽原。
伊森他们踏着一地砂石走出已经被半埋在黄沙之下的地铁站,外面的城市残骸几乎已经被黄沙吞没了大半,曾经的摩天大楼只剩下残破的躯壳横七竖八地从黄沙里钻出,露出黑色的锈迹斑斑的骨架。风卷着尘埃迎面扑在脸上,嘴里都是沙子的味道。刺眼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用力地眯着一条缝望着这被遗忘的城市残骸。
他们三个人一直跋涉到了太阳下山,暮□□临。他们夜宿在一座似乎是学校的建筑之内。大楼的一二层已经被埋住了,三楼的教室里还残留着一些课桌椅,那些桌子上积攒着厚厚的灰,擦一擦还能隐约看到不知道当年哪个学生用刻刀划出来的杰|宝图案。他们从地下离开前塔尼瑟尔用金币换了一些食物和水,此时此刻派上了用场。塔尼瑟尔将口粮分成三份三天的用量,三个人默默地在黑暗中吃着。他们不敢生火,害怕被可能的追兵发现。
伊森虽然又饿又累,却莫名地没有什么胃口。尤其是看着手里的压缩夹心面包,一点想吃的*也没有。
他想要吃一些鲜美的、多汁的肉,最好是生的,血淋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