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喝茶。正宗的庐山云雾,”赵珏扯着笑眯眯的脸皮殷切推销茶水。
展昭道谢后从善如流接下这一招,气定神闲涮了一盏茶水润喉清火。赵珏这个人坏得鹤立鸡群独树一帜,他要折磨一个人铁定从心灵打击到肉体打磨五花八门一应俱全。赵珏早就劳神费思收集了整副扑克牌的筹码等着在展昭面前一张一张摊开欣赏他的声嘶力竭痛不欲生,绝不可能还没开局就下毒把人玩坏了,多亏本啊。所以这盏好茶不喝白不喝,还能清心静气压制邪火,天大的便宜不占才是傻缺。
赵珏晃晃茶盏,看展昭的餍足神情就像在看一团洗干净了放在蒸板上的五花肉。
赵珏一点也不急。展昭就更不急了,他来赴鸿门宴本就是给自家耗子争取时间的。然而对付赵珏这种疑心重的人,反其道而行之是最万无一失的手段,想要拖时间就得装得火急火燎如坐针毡。见赵珏不吭声,展昭不重不轻搁下茶盏单刀直入,“赵警监,您让我来,绝不是仅仅想请我喝茶吧。”
赵珏最待见这种被他惹毛了还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不敢轻举妄动的人,笑得跟偷了人家老婆似的,举着杯盏慢条斯理,“不急。难得有闲暇功夫,还遇上好天气。”
西晒日头烈如火烤,哪来的好天气,摆明了是没话找话睁眼说瞎话。展昭也很上道,打着太极敷衍兜转一番。看似高深莫测引经据典的高档次座谈,实际上当事人都没明白从自己嘴里吐出去的都是些什么囫囵玩意儿。
“你刚进监狱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赵珏以凿凿言辞絮说一见钟情的虐恋情深。“编号6003,稀罕的6字打头。罪名——”赵珏把小茶盏在玻璃桌上轻轻一放,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参与叛国。”
冲霄囚犯的编号有各自的规矩,首个数字昭示所犯的罪名。因参与叛国罪入冲霄监狱的第三个,编号6003。叛国罪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一经查实立马判以死刑无丝毫回旋余地。而有所牵连的人罪不至死,便会以参与叛国的罪名判处有期无期徒刑。
展昭淡淡一笑,“受宠若惊。”
这只是赵珏的第一手棋,一推一档轻轻一擦就过去了,波澜不惊。赵珏敝帚自珍地磨搓青瓷杯盏,显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说:“我就派人留意了一下你的身世。我是真没想到,展司令这样个打仗从不含糊的人,竟然会叛国。”
竹椅在身下吱扭一响,展昭的神色冷下来,无波无澜一针见血地说:“父亲有没有通敌叛国,赵警监不是最清楚吗?”
三年之前,二军军区总司令展皓因一封书信为引暴露,最后坐实了通敌叛国的重罪。展皓,死刑,其妻,死刑。这事的□□虽然被强行压下,却依然在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眼刀子碎嘴子铺天盖地十里血腥。当展昭在拉斯维加斯历经命悬一线险象环生连夜回国,脚还没沾地气还没喘平,得知的就是父母已被处刑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志洁行芳风清月白的展家门楣一日倾颓。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
覆巢之下无完卵。然而身为军情七处的国宝级金牌特工,上头承诺可以给展昭一个不受追究的全新身份。展昭拒绝得干净利落,他把多年积压下的假期一次性全部取出,席不暇暖夜以继日地追查蛛丝马迹。温润清亮的双眼染上腥红,要不是白玉堂甩下四面八方的压力连件换洗衣服都没顾得上带,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到展昭身边,他可能真的会就此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展昭机关算尽把明的暗的手段通通用上,终于查到了赵珏头上。所谓的展皓叛国,很有可能是赵珏这一路人一手编织的弥天大谎。
军情处处死展昭一家单单放过他本人是要他卖命,不代表会开绿灯帮他调查可有可无已成定局的案件。冲霄是赵珏发家致富的老巢,没有人脉相助的展昭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摸赵珏这只千年黄鼠狼的底子,进入冲霄是名正言顺的路子。就用这次的血案,就用展昭这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名字,一往无前无畏无惧地进入冲霄。
太过于昭然若揭的表象反而能迷惑赵珏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赵珏可以查到展昭的名姓展昭的身世,却决计不会将人放在眼里。
夜凉如水。展昭替枕边人掖好被角,用炽热的视线一遍遍舔舐他的轮廓,随即毅然转身,绝尘。
房门还没阖上,白玉堂卡住门把手,一脸捉奸在床似的剔骨神色。两人在夜色里用目光突突突地激烈交战,隔在当中的一只小苍蝇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啪嗒就摔了个蝇啃泥。
住宅楼的隔音效果太差,自家人的事当然不能让旁人听了去。两人心有灵犀一前一后走到海边,背后是遥远缤纷的霓虹灯影,迎面是波澜壮阔浪涛翻涌的大海。海风腥咸,落入眼眸刺得双眼生疼。
“展昭,你他妈就是个混蛋!”风华正茂的少年连名带姓破口大骂,清朗锐利的声音在拍岸潮声中字字锥心。远方一道苍白的闪电破空而下,就在白玉堂身后声嘶力竭地轰然劈开。明锐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双桃花眼里犀利无比的愤怒和痛心,直而逼仄,一下就在展昭最柔软的心口上豁开一道深不见底触目惊心的血痕。
白玉堂死死揪着展昭的衣领,轰鸣的闷雷炸得他的声音都是撕心裂肺的。“就这么不声不响一走了之?你他妈想过我吗想过吗?你伟大你了不起,你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折腾到牢里去就是把我的一辈子也一起折进去了!”
展昭没有据理力争也不需要任何言语辩解,彼此都能理解对方固执的一厢情愿却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他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给予自欺欺人的慰藉,他知道一贯清明通透的少年只是在找一个宣泄口而不会阻挠他的行径。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啊?碍手碍脚就会哭哭啼啼的娘们儿还是傻不伶仃尽会添乱的傻帽?当初招惹了我现在就撂挑子跑路了是不是?我这么不顾一切跑来找你你他么怎么就还不明白!我告诉你展昭,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想把我丢下一个人去搞什么大义凛然舍身取义的幺蛾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就跟着你了,我这辈子就缠上你了我看你怎么甩!”
理智上当然是有白玉堂出手胜算更大,情感上展昭却不想让这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宝贝耗子趟这次的浑水。然而展昭却没能意识到,他自作主张一意孤行的安排会多么令人寒心。平生第一次,他对自己揣度再三做出的决定后悔不迭。可是要让这耗子无缘无故随他冒险,他真的……舍不得。如果可以,他心甘情愿用己所有,换他一世安然静好。
白玉堂发白的指尖软了下来,力不从心感由心底滋生。一直以来都是神采飞扬桀骜不羁的少年略微有些脱力,用不成调的嗓音喃喃,“这么点信任都不给我……”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落下,展昭一把将人搂住狠狠带入怀里,炙热的身躯在湿漉漉的海风里散发熔化铁的温度。展昭咬着少年的耳廓道:“玉堂你说得对,我他妈就是个没心没肺自以为是的混蛋。”
这回的雷鸣惊天撼地,戳着耳膜天崩地裂咆哮。雷鸣电闪下,两具年轻修韧的身躯严丝合缝紧紧相贴,在狂澜起伏的海潮声下尽情释放。展昭用敏感的唇铭记少年的寸寸触感,翻来覆去柔肠百转地想,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玉堂,等我三年。”展昭觉得自己装了二十余年的宽容无争在白玉堂面前轻易碎了个稀巴烂。他极端自私地不想把这个人放开,哪怕又是一个口说无凭的三年。
白玉堂支楞八叉地躺在沙滩上,纤长有力的十指百无聊赖交叠。“你就算把证据拿出来,赵珏也不一定会倒台。”
“不会立即倒台,但一定会倒台。”展昭那点人畜无害温软好捏的平和气质荡然无存,霍霍磨着柔软皮毛下的尖利猫爪。“赵珏暗地里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国家早就容不得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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