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青鸾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我猜,定是童晋为了景暮夕不告而别一事责难了他。我不敢多问,也不敢去安慰,我的感情,还需要隐藏一段时日。只是青鸾,什么时候,你满满的心意,可以给我?
若要往天元门去,势必要路过骧亭。我早着刘城打点好,童晋一到骧亭,这竞天假剑便要找个不知情的送到他手上。到时候只要杀人灭口,这事便神不知鬼不觉,江湖上自然人人都要以为,竞天剑一早就在童晋手中。
不想童晋得了剑竟交由我保管,我细细回想,当是没有露过什么马脚。只要他还不知道我的打算便好,剑在我手中,倒是省却我不少麻烦。景暮夕到过何处,见过什么人,我早就知道,杀人嫁祸给童晋,再也简单不过。
待得快到昊山地界,刘城递来消息,说景暮夕想要离开师门。我猜想他若是为了这一路的血案而要离开,势必要折回昊山,这是让他与童晋心生嫌隙的最佳机会。我连夜先上了昊山,杀了他几名弟子,威胁蒋鹏要他明日激怒童晋,否则我便要血洗昊山七十二寨。我看出蒋鹏很是不甘,可他为了寨中兄弟,还是应了下来。我又想到,童晋不是个在意旁人看法的人,想让他真正动怒恐怕不容易,于是我便将童晋是为景暮夕而来的事透露给蒋鹏,并告诉他江湖上所传二人关系,句句属实。蒋鹏怔怔地不敢相信,我冷笑一声,离了昊山。
茫茫夜色中,我却不禁自问,何时自己变得如此嗜血残忍。青鸾,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景暮夕自此只当童晋是仇人,蒋鹏又已死在童晋手中,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为赴问剑大会来到汀口,童晋每日都是只身走动,不许我们跟着。这样也好,俞月影已经到了汀口,须得怎么做,我要细细交待她才好。
童晋面上懒散,实则狡诈狠辣得多,兼之内力深厚,若要伤他简直不可能。相比之下,景暮夕虽然武功高强,心思却是异常单纯,从这里入手,相信不难。何况景暮夕可谓是他童晋唯一的弱点,伤了景暮夕,无疑便是牵制了童晋。童晋多年前服过碧水神丹,百毒不侵,若要用毒,须得用童晋的血解不了的毒。我将此事告知俞月影,她笑笑叫我放心。
事情依旧进展顺利,问剑大会上,景暮夕中毒,童晋为了他,与天下人翻脸。
免不了一场好斗,童晋带着景暮夕先行脱身,青鸾因那把竞天假剑,成了众人围攻的目标。
龙啸叫我帮着童晋去看景暮夕伤势,我自是放心不下青鸾。可还不等我开口他便道:“放心,这边有我,定不会叫青鸾有事。”我心里一惊,难道我对青鸾的感情,他都知道?见他又不似言外有意,我才猜想或许他只当我是担心自己的兄弟。有了他的保证我便没了顾虑,在他与泓澜的帮助下抽身而去。
景暮夕的毒天下除了赤火神丹无药可解,俞月影已经告知我,不过我仍是得装装样子。经过俞月影多方查探,赤火神丹应该还未曾被任何人服用过。如此一来,想要破了童晋的百毒不侵之身,指日可待。
问剑大会一役连累了龙啸,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不过龙啸因祸得福,换来了泓澜的真心相待,倒是叫我好生羡慕。
我适时将赤火神丹可解景暮夕所中之毒一事说与他听,他果然决定动身。藏丹之处俞月影尚且不知,童晋却知晓。可见俞思天对待师父的心意,也可见师父对童晋的偏爱。神丹“遇气即损,触肤即融”,他必然要带了景暮夕去才行。不过景暮夕伤重如此,必难独自服下神丹,只要童晋帮了他,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会在大海上遇到风暴,是我如何也不曾预想到的。我想,如果青鸾出什么事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抓着浮木随巨浪在海中沉浮,我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确认青鸾一直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第一次,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一丝后悔。
被海水打上岸后,我们用内力将衣衫逼干,在沙滩上等了一夜。方莲深识水性,帮了我和青鸾的大忙;可她毕竟内力过浅,在海中折腾了许久,早已精疲力尽,上岸没多久便靠在一处大石旁睡着了。
青鸾一直皱眉看着海面,不说话。
我坐在他身旁,叹了口气,“青鸾,你……别担心。”
青鸾握了握拳,半晌才缓缓开口:“适才风暴那般大,教主带着个无法运功又身体虚弱的景公子,只怕不妙……”
“教主武功高强,一定应付得了。”虽是这般说,我却希望他二人双双葬身大海,便可免了我不少麻烦。
青鸾不再像往日那般稳重平静,他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如果教主真有什么不测,那我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以死谢罪。青鸾啊青鸾,他童晋到底有什么好,要让你生死追随?你这般看重他,如果有一日他死在了我手上,你会如何?会不会狠心杀了你当年温柔对待,悉心照料的师弟?
次日一早再见到童晋后,青鸾那悬了一夜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重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着。童晋见我们来了,才放心四处去打探。我为景暮夕诊了脉,知道他状况十分不妙,撑不了多久了,如若此处不是思逸岛,恐怕我便要前功尽弃。
童晋带回来的却是好消息,他只道上天在帮他,却不知实在是成全了我。我依旧在童晋面前装出着急取药救人的样子,童晋果然如我所料地拦住了我,亲自取药,哺入景暮夕口中。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救回景暮夕的喜悦当中,恐怕根本不及思考自己身上的变化吧。
回到汀口,我便暗中通知了刘城,叫他知会俞月影。思逸岛一行我已深知,景暮夕乃是童晋致命的弱点,只要到了融火宫,童晋的命就握在我手上了。
俞月影巧妙地将众人引入了地下密室,她这密室四处都下了毒,自是无人敢轻举妄动。我已让她知晓,童晋内力深厚,若想用毒取他性命,须得是制得住内力的毒。俞月影果然不负她狠辣的名声,拿出了“三日煞魂”这般厉害的毒药。为了让童晋心甘情愿地饮下这毒酒,我特地着刘城转告方正道,要他先站出来提出饮酒。景暮夕念及师恩,必然舍不得他师父受苦,定会出面相替。如此一来,就不怕童晋不往火坑里跳。
童晋的内力果然深不可测,喝下毒酒居然迟迟没有发作。出了密室他将我们几人唤入房中,嘱咐了我们一番,便叫青鸾等人出去了,却惟独留下了我。我在心中猜测,莫非他已经察觉出身体的异常,想要我为他瞧瞧?还未与我说上几句话,我便看出他已然毒发,明明我就在当场,他却只字未提,这又是何故?他这般镇定,难不成喝下毒酒之前已知自己会中毒?童晋这人,着实让人看不透。我心想,他若早知自己不是百毒不侵之身却还要饮下这毒酒,可见他对景暮夕,确是珍爱非常。我只装作不知,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却见俞月影已等在那里,我关好门,压低声音问道:“你怎地来了,小心被人瞧见。”
“这是我的地方,怕什么。”俞月影皱了皱眉,“怎么童晋喝了毒酒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你什么地方弄错了吧?”
我笑着摇头,“我刚从他房中出来,他正忍受毒发之苦。”
俞月影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差点给他骗了过去,没想到他的内力竟深到这地步。”说着开了房门,看看左右无人,向外走去,“三日过后,灵教就是你的了。恭喜你了,云教主。”她回头冲我一笑,得意地走了。
云教主……我心中默念,青鸾,不知你还愿不愿做只看着我一个人的护法?
想必俞月影心中恨极了童晋,仅是下毒远不能满足她报复的心理,第二日竟又出手重伤了童晋。我倒是没想到刘城将梁桓送来了这里,这小家伙大抵是气童晋始乱终弃,竟也狠下心来给了他一刀。童晋内伤外伤齐受,只怕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还有一件事也叫我意外,那个事事都要遵循伦理纲常的景暮夕,竟要与天下人作对,救这个魔教教主。景暮夕武功高强,有他帮助童晋必能顺利脱身。不过也好,摆脱了这些人,我要取血玉令,方才容易些。
回到分坛之后,我将童晋的情况如实地说给他们听了。景暮夕想要去为童晋寻解药,却被青鸾拦住了。青鸾那般看重童晋,自会为他深入虎穴,这一点即使我早就清楚,在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还是难忍心中的嫉妒与疼痛。留下景暮夕守着童晋,我们四人重返融火宫,说好分头去找解药,实则我早已叫俞月影绊住他们三人,而我则又趁夜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