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年作战,经验丰富,知道人体后背有大量要害的器官,这样身子往后倒地,如果让后背率先着地的话,那摔倒之势就会全由后背承受了去,一定会大受内伤。于是他赶紧屈曲双肘,往后一抵,抢在后背着地之前先让两条上臂着地,这样摔倒之势就主要由两条上臂承受消减。两条上臂自然是疼痛难已,肘部也给地上的沙石硌得一阵酸麻,但后背却只是微微一痛,基本上没有受伤。
可是他这样只顾得上屈曲双臂缓冲倒地之势,那就顾不上刘弘基又是一槊攻来,槊尖直指向他的咽喉要害。本来他虽然手上没有兵刃,但他当然是练习过赤手空拳对付持有兵刃的敌人的法门的,只要手急眼快地以双手一把握住刘弘基这刺来的长槊刃尖下方的槊杆,力气够大就能阻止槊尖继续下刺,然后乘着敌人的动作被这长槊牵制住,马上飞起两腿急踢对方的下盘,就能反而将攻来的敌人踢倒在地,甚至能趁着他慌乱之际夺去他的长槊,将之制服。但这时李世民的两手都做着屈肘向下抵地的动作,哪里还能做出执住对方攻来的槊杆向上顶起这使力方向完全是相反的动作?于是,一瞬之间,他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折射着寒光的槊尖向着他的咽喉之处急速刺来。
完了!
他心中只叫得这一声,却见那挟着似是无坚不摧之势刺来的槊尖,就在离他咽喉还有数寸之遥的地方,猛的一顿,就此停住。——显然,是刘弘基刻意地突然收力,不再继续推动长槊往下刺落。
李世民知道刘弘基这是有心相让——更准确地说,是他像自己刚才想的那样,只想在这比试之中取胜,并无要伤自己性命之意。
然而,胜负高下,已然分晓!
李世民瞪视着这近在自己咽喉之前的槊尖,一时之间却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能相信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他,输了!
自十二岁上随父亲进入军队以来,他参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比试,可是从来没有输过的!他已经太习惯于当一个胜利者,太习惯于把自己获胜看成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之事,所以他一向就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样的滋味,甚至……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可能会是失败者!
所以,从昨天听到皇帝要安排他与刘弘基进行比试、以决出千牛备身之中真正的头名起,他就压根儿没动过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觉得自己会输给刘弘基。于是皇帝跟他说,如果他赢了就能拿回那份礼单上的礼物,他满心里揣想的也只是为什么皇帝要这样曲曲折折地把父亲上贡的礼物还给他,而完全不去想他并不是一定能万无一失地拿回这张礼单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输了!
但一转念间,他也就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输。显然,他的膝盖在历经这一个月的夜夜罚跪之后,已经受伤了。他每晚跪完之后,都又痛又累得站也站不起来,要魏忠扶着才能回临湖殿去。他不让那宫人扶着走的路程,就得以一根粗大树枝作拐杖相助,或者是以手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但至少睡完一觉起来,那膝盖腿脚上的不适之感就似乎已经全部消退,他平时仍能如常地行走,不需要有人相扶,或要扶着拐杖、墙壁什么的。而这一个月来,他也不曾像今天参加比试那样,需要激烈地跳跃用力,也就根本不知道,原来他这膝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劳损得受了暗伤。
他刚才想跳起的时候,目测着刘弘基那往他腿脚上扫来的一槊离地面有相当的高度,要跳起得比较高才能避开;再加上他心里打着下一招的盘算,是要凌空往下踹向刘弘基的脸面的,那自然是跳得越高,落下时的劲力就能越大。因此,他这一跳是使上了十成的气力的,这样作用在那受了暗伤的膝盖上也就同样是十成的力量了,比之平日只是悠然步行所承受的力量当然是大了很多。结果,那膝盖突然就酸痛起来,痛得他双腿发软,真正能发出的气力大减,跳起的高度不足,以致没能避开刘弘基那一槊。
其后刘弘基不断地攻击他的下盘腿脚,他那小腿胫骨挨了那一槊虽然确实也是伤了,但真正让他下盘虚浮无力,屡屡要靠长枪拄地稳住身子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只要他用力一大,膝盖上就会传来酸痛之感,使他那处成了最大的弱点,也确实就是导致他最终落败的根本原因。
其实,他输得真是……冤枉啊!
可是,这个真相,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知道?大家看见的,只是他那一跳不够高,于是给刘弘基的长槊扫中了,以致交战才一两招就已经腿上受伤,此后一直陷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最终一败涂地那不过是顺理成章的必然结果。他跳得不高,他心知肚明是自己的膝盖有暗伤在先,但是在外人看来,只会以为是他对刘弘基那扫来的一槊的高度判断出错。于是,刘弘基赢他,凭的就是实力!
他这样三招两式之间就已落败,旁观的全体千牛备身和一众骁果禁卫会怎么想呢?
果然啊,以这小子的真正实力根本就不足以进入千牛卫!要不是他靠出卖身体侍候皇帝,不要说什么从刘弘基那样的千牛备身中的顶尖高手处夺走头名,根本就连做一个最普通、甚至是最差劲的千牛备身的能力都没有!
想着这些肯定会在那旁观众人的脑海里浮起的可畏人言,一刹之间,眼前那槊尖上闪着的寒光,似乎突然扩大成一片白茫茫的耀眼强光,让他再也看不见周遭的其它事物。
还有,还有那份礼单!他真是天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把那份礼单争回来,归还给父亲。刚才他还那么自信满满的向着那些骏马鹞鹰暗暗发誓,想什么今天会用自己的力量把它们从这宫里救出去、送回父亲的身边,然后他朝也许他就能用自己的力量也把自己从这宫里救出去,回到父亲的身边……原来,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的虚幻,就跟他那曾经被父母设想得那样美妙的前程一样,尽是虚幻的泡影,最后得到的只会是……破碎幻灭的结果!
后记:
1、世民宝宝竟然输鸟意外吧?但前因后果安排得很合理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杨广X李世民-54逆转
54逆转
当李世民一想起那份他本来志在必得要争回来还给父亲的礼单,他耳边忽然就响起了那些骏马鹞鹰的嘶鸣之声,似乎是高台边上的它们看到自己这旧主被槊尖指着咽喉处于性命危殆的险境,禁不住为他而惊叫起来。——其实也许那只是他的幻听,因为想起了那些骏马鹞鹰,便在脑海里想起刚才抚摸着它们时听到的嘶鸣之声。然而,此刻此际,他只知道,在他耳边,是那么清晰地响起那些畜牲的叫声,是在为他而……悲鸣!
于是,似乎是忽然有一个声音从他心底之处呐喊出来:不!决不!我决不会输!
在他耳边响着的那些骏马鹞鹰的鸣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化作当年他拿着那支好像是刻着自己名字的箭杆凑近到手上举着的火把去仔细辨认时,在他身边突然响起的那一声震天动地的狼嚎。同样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直到当他恢复神志的时候,见到的是自己已经处身于离刘弘基有一丈之遥的外开,手上握着那把本应别在他腰间、如今却已拨出刀鞘、亮着寒刃的……千牛刀!他再抬头往刘弘基那边看去,只见他手上执着的长槊还处于斜指向下之势,但末端的槊尖已被斩断,滚落在旁边的地上。
从这样的情形推想,大概又是出于他那身为军事世家子弟的本能,那一刻他快如闪电地拨出了腰间的千牛刀,将刘弘基指向他咽喉的槊尖一下斩断,然后翻身滚开到一丈外开。
刚才在他脑中涌过了千思万绪,但其实所经历的时间是很短很短的。在那些旁观的千牛备身和骁果禁卫眼中,他们其实只看到这样的情景:刘弘基一槊刺向李世民的喉咙,但槊尖还没来得及真的刺中他,他已迅捷无伦地拨刀出鞘,斩断槊尖,翻身滚开,及时地从鬼门关边上爬了回来。
刘弘基曾有意地顿住槊尖相让的事实,刘弘基自己知道,李世民这当时离他只有尺寸之遥的对手知道。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只有这场上最精擅武艺之道、眼睛最尖之人,才能看见如此细微的变化,从而有可能看出真相。
李世民刚才失了长枪这兵器之时都没有把腰间别着的千牛刀拨出来。这一来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千牛备身,因此那千牛刀别在腰间不但是从来没有拨出使用过,甚至只要不是在进入皇帝寝殿时按规矩是要例行解□上所有配戴的兵器,以及睡觉之际宽衣解带才顺便把它解下,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把刀器。而二来则是那千牛刀其实只是一把短刀,虽然号称是“锐利可斩千牛”,但在这种与长兵器对抗的情况里,如此短小的兵刃其实完全是派不上用场的。若非刚才刘弘基已经刻意收力顿住了攻击,而那槊尖又近在他眼前,他能清楚地看到槊尖与槊杆相连的接口部位,千牛刀一刀挥下正中那最容易断开的接口处,否则这千牛刀与长槊相碰的话,非但不能斩断槊尖,反而只会被长槊之上挟着的大力强势撞得脱手飞出。
在这兔起鹘落的瞬间,李世民也不及多想,又是一扭腰身,骨碌碌的继续滚开,却是向着空地边上那排兵器架滚去。一到架前,他一手抛下那千牛刀,两手用力在地上一撑,身子飞起,右手一伸将架上的一柄大刀拨出,左手则把一面盾牌拿起。身子再次坠下落地时,他双脚往地上一蹬,但果然膝盖之处立时又是一阵酸痛传来。可是他已经早有准备,并不强行使力站稳身子,而是以左手执着的盾牌往地上一撑,卸去落地的冲势,顺势一侧身,又滚躺在地。
这时他听得身后“呼”的一声有兵器袭来。他听那风声劲急,知道刘弘基这一击来势甚猛,也不返身去看那攻击的兵器从何而来、往何而袭,全凭他多历战阵杀戮,只凭耳朵听风辨形已能准确猜测身后发生的一切,想也没想就将右手执着的大刀往后挥出,果然“当”的一声大响,把刘弘基那槊尖断折之后当长棍来使的长槊及时格开。
他一格开刘弘基这一击,马上又是腰身一扭,骨碌碌的一滚,已滚到刘弘基的脚下,提刀便直向他小腿横劈过去。刘弘基刚才攻出的那一槊还来不及收回,成了远水难救近火之势,只得赶紧纵身跃起相避。他跳起之后,便一如刚才李世民本来设想的那样,不仅仅是要借这一跳避开敌人的攻击,还有意地向着敌人身上猛踹下去,是转守为攻的一招。却见李世民左手的盾牌一摆,盖在自己身上,看来是想以那盾牌来保护自己,抵挡他这一踹之势。
刘弘基暗暗一哂,想:你这盾牌只能用来抵挡我一脚直接踹上你身上,但我这样借全身的体重压到你的盾牌之上,你这单手持牌之力,能跟我整个人的体重抗衡吗?隔着那盾牌,我还是可以把你踹压在地,动弹不得!到了那时,我手上的长槊已能收回,这次我就以槊杆往你头上一敲——我也不用太大的力气,力气用大了会把你脑壳都敲碎,我就只用到可以把你敲晕过去的力气,那还不胜负立分?
随着刘弘基的身体急速下坠,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李世民,见他仍然只是以那盾牌平平地盖在身上,没有作任何变招之举,那眼神沉静坚毅,没有露出半分惊慌失措之色,正如刚才自己发出第一招“蛟龙出海”时见他直立原地、纹丝不动,旁人会误会他是吓傻了不会动弹,自己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神中的镇定自若。
不好!这小子在故技重施,又是在等待我这一招用老、无法再变招或闪避的最佳时机到来那一瞬间,才突然出招应对!
这个念头在刘弘基的脑际一闪而过,他隐隐想到李世民早有应对自己这一招的厉害后着,但他人在半空,不像刚才发第一招时脚踏实地,便是想到了也无法再收回这一招,身不由己的只能按着原来的设想一脚向着李世民身上盖着的盾牌踹踏上去。
就在他的脚尖刚刚碰到那盾牌,还没来得及使力向下,忽见那本来是平放着的盾牌向侧边一歪,盾边抵在地面,构成一个斜坡。刘弘基这一脚踩下,等同是踩上了一个斜坡,自然是立时重心倾侧,向旁边倒去。这时他还哪顾得上把收回的长槊往李世民头上敲去,只能急忙双手向两边扬开——这就如同人在钢丝上行走之际如果重心不稳要侧身倒下时,自然而然就会伸展双手以纠正身体的平衡。他这样急急忙忙用力扬开双手,手上执着的长槊突然受到离心之力向外拉扯,“呼”的一下竟是在他一时心慌意乱之中脱手远远地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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