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他只是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口,却一动也不动,一声也发不出来。他不是吓坏了,也不是惊呆了,而只是……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一幕!
终于,陈福的一声尖叫打破了书房之内的寂静——被刺的李世民固然是吭都来不及吭出一声就不知是昏迷过去还是立时毙命了,皇帝也只是一副目瞪口呆、动弹不得也作声不得之态,就连那猝然出手杀人的阿琮,竟然也是怔怔地看着自己那持着刀尖、染满鲜血的手,同样的不动弹、也不说话——,也打破了杨广这浑浑噩噩之态。他双肩猛的一耸,双手一紧,向着怀中那已成了一个血人也似的少年嘶声叫道:“世民!世民!”
可是他那样更加用力的抱紧李世民,尖叫之下贴着李世民的后背的胸口急促起伏,只是让那被刀尖刺破的伤口更加厉害地往外涌出鲜血。
“世民,世民,你怎么了?你……你不要……”那一个“死”字已到了杨广的唇齿之间,但他蓦地意会到此字的可怕,上齿连忙往下狠狠的一咬,直咬得下唇立时便破了,也溢出丝丝的血水,浸进他口腔之内,腥甜的味道随即从舌尖泛溢了开去。于是,便似李世民左胸之上正汩汩流出的鲜血就直接地涌进他口中,杨广不由得再次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倒似比那扎进李世民的胸膛之上的刀尖还更锋利,直震得书房的屋顶都像是要被刺破了一样。
皇帝如此尖叫,书房之外的宫人首先听见而冲了进来,随后便是照例被皇帝遣退到本来听不到书房里的声音的近侍亲卫也注意到这边的骚动不安,纷纷一涌而入。
正当值着近侍班的千牛备身之中,就有柴绍在内。
他刚才见自己小队的阿琮一见陈福捧着装了奏章的匣子进来,就一手解下配戴在腰间的千牛刀塞进自己手里,然后一脸古怪之色的走近房门,低声对陈福说着什么话,便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他见阿琮跟陈福说了一阵子之后,陈福没有把阿琮赶回到他们这些近侍亲卫聚集的、较为远离书房的地方,而是走进书房后又把房门虚掩上,阿琮却仍留在门前,一副等候着什么的样子,便没有走上前去把阿琮拉回来。柴绍一直紧紧地盯视着阿琮,但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从后面只能隐隐看出他正低头弄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柴绍越看越觉疑惑不解。但他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见到阿琮竟然伸手一推房门,径直就走了进去。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陈福在房内叫阿琮进去,而我们站在这里离得太远听不见?不对啊,皇帝就在这书房里,皇帝御前不能这样大呼小叫的呀?就算是皇帝吩咐陈福让阿琮进去,也应该是陈福从里面打开房门,当面向着阿琮低声地宣召才对的啊。
柴绍还站在那里想破了脑袋,突然从书房里传出陈福的尖叫,然后是比那阉人更要尖锐百倍的……皇帝的尖叫!
这些尖叫太响,便是他们这些离得远远的近侍亲卫也能听到,而他们这些负有保护圣驾之责的近侍亲卫自然是一听到这些尖叫就马上全都冲了进去。早就疑惑不安的柴绍,在听到第一声的陈福的尖叫时已经如箭离弦般向着书房扑过去,因此他比所有其他近侍亲卫都跑得更快,在第二声的皇帝的尖叫响起时已一脚迈进了书房,手中的千牛刀也已然出鞘。
然而,他一进书房,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李世民浑身血淋淋的倒在皇帝怀里,而满手血淋淋地拿着什么血淋淋的凶器隔着书案站在他身前的,就是刚刚擅自走进这书房的……阿琮!
柴绍张大了嘴,几乎也要从喉间迸出一声尖叫。可他毕竟是当过多年的千牛备身,瞬息之间已抑止住尖叫的冲动,一提手中那已经出鞘的千牛刀,便想向着书案之前的阿琮斩去。谁知这一提刀,虽然眼睛是盯着前面的凶手,眼角余光还是扫了手上的千牛刀一眼,却发现手上的千牛刀竟然缺了刀尖的一角!在最初的大吃一惊之后,他旋即想起,他手上拿着的不是自己的千牛刀——他自己的千牛刀还别在腰间,并没有拔-出来——,而是刚才阿琮走近这书房的门口之前从身上解下而塞进他手里的。然后,他忽然就注意到,这把属于阿琮的千牛刀,那缺了一角的刀尖,就是现在正持在阿琮那血淋淋的右手之上的那片被染红得一时难以辨明形状的凶器!
虽然这一切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得令人惊骇,但柴绍始终不失一名千牛备身、还要有着队正的职级所应有的训练有素。他只震惊得顿住了身形一刹那,立时又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执住了阿琮那持着凶器的手,用力一拧,随着那自从将一角刀尖刺入李世民胸膛之内就一直凝定不动、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凶器的阿琮终于发出“啊”的一声叫痛,他的手腕已顷刻被扭脱了臼,手上乏力,再也抓不住那片刀尖,“叮”的一下跌落在地。
柴绍随即继续往执着他的手上用力,将他整个人往后一甩,把他甩给一名正从后赶上的侍卫。那侍卫赶紧双手一把抱住阿琮的身子,并立即两手一错,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后面又有更多的侍卫一涌而上,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全身四肢。
柴绍这时已扑向书案那边,一手按压住李世民左胸之上的主动脉,那鲜血汹涌而出的势头立时一缓。然后他回头高声叫喊:“尚药局的人呢?快来!”
尚药局派来当值近侍班的药童这时也已冲进书房,急急忙忙打开背着的药箱,从里面拿出止血的药粉,一手撕开李世民胸膛之处的衣衫,一手将整整一瓶的药粉几乎全都倒到那往外溢出鲜血的伤口之上。柴绍按住主动脉,鲜血流出的势头已经大为减缓,这些药粉又本来就有堵塞伤口的止血之效,一下子倒上去那么多,片刻之间已完全止住了血流如注的情形。那药童随即又拿出治疗这种刀剑外伤的金创药膏涂在那伤口之上,覆上棉布,最后要用纱布缠扎,可皇帝紧紧地抱着李世民,药童无法将纱布绕到李世民的后背去。
柴绍见状,轻轻向皇帝叫道:“陛下,陛下,请您放开李侍卫一下,这位公公要给李侍卫包扎伤口。”
杨广却仍陷于癫狂之态,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把李世民抱得更紧,还往后退开,叫道:“滚开!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你们要杀死我的世民!你们杀死了我的世民!”一边这样叫着,一边热泪就像刚才李世民左胸上的伤口里的鲜血一样,如同缺堤的江河,奔涌直下。
他这样抱着李世民往后挪动,药童才刚刚往那伤口处覆上的棉布也因为并没有以纱布扎紧而掉了下来,而柴绍那本来按压着李世民左胸之上的主动脉的手自然而然也离开了那处,于是那处的血流突然再次加快,一下子又冲开了已经堵在那上面的止血药粉与金创药膏,又再奔流而出。
柴绍连声劝慰:“陛下,陛下,请您看清楚了,我们不是伤害李侍卫的人,我们是给他疗伤的。”
可是皇帝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相信,只是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尖叫:“滚开!滚开!你们这些杀了我的世民的凶手,都滚开!”他的眼泪串串的落下,好些就落在怀中抱着的李世民的左胸之上,与那鲜血混和在一起,汇成一条条血红的小溪流,在撕开的衣衫的缝隙之间淌下,当真是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书房里一众宫人、侍卫,以及那药童,一时之间都是束手无策,不晓得怎样才能迅速地安抚住这惊吓过度、陷于疯狂之中的皇帝,好及时地抢救他抱在怀里的身受如此足以致命的重伤的李世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陛下,请让小人来救治李侍卫,这样……您该放心了吧?”
众人一惊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赫然正是……魏忠!
后记:
1、好惊慌的杨表叔,好镇静的柴姐夫~~
2、以及……好腹黑的魏忠又驾到鸟~~
☆、杨广X李世民-187疗伤
作者有话要说:旅游第三天~~这一章的魏忠很厉害吧?各位亲亲读者请多作评论哦~~
187疗伤
魏忠悄悄地跟在阿琮身后,看着他躲在立政殿外的一大丛灌木后,将腰间的千牛刀的刀尖掰折下来,贴肉藏在紧束着手腕的袖口之内,又看着他走进了立政殿,便站在阿琮刚才藏身的那丛灌木后,注视着殿门的动静。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看到陈福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匆匆步入立政殿。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殿内监,自然晓得那匣子里装的是今天呈上去要给皇帝批复的奏章。
又再过了一段时间,殿内忽然明显地传出一阵骚动喧哗之声,引得在殿门那里守卫的宫人和侍卫虽然不敢擅离职守,但都禁不住张眼往内观望。未几,殿内有宫人风风火火、跌跌撞撞的飞跑出来,高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快进去护驾!快去召尚药局的奉御来!”
守卫殿门的侍卫只留下一人仍守着这殿门,余者全都赶进去支援。一众宫人也作了类似的分头行动,只是还另外派了两个人赶往尚药局去传报消息。
魏忠见殿门之处只剩一名侍卫与一名宫人,便施施然的从灌木丛中出来,径直穿门而入。那余下的侍卫与宫人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进来,竟是不敢阻止——这一来是这时门边只剩下他们两人,人少就自然胆怯,不像以往那样人多势众,感觉上就容易仗势欺人;二来是殿内突然发生那样的惊人意外,他们也跟着心乱如麻,忽然看到这个当了多年殿内监的魏忠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走进去,竟是不觉感到安心了很多,只是目送着他的背影在廊庑的拐弯处消失,不要说阻拦他,连开口问他一声“进去干什么?”都没有。
魏忠一走到那守门的侍卫与宫人都看不见他的地方,马上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往书房赶去。这时殿内早已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急匆匆地往书房那边跑,还不是很了解情况的人忧心忡忡的向身边的人打探消息,更是谁都顾不上管魏忠这个看起来只是随众而行的人。直到走近书房之时,因为挤在前面的人实在是太多,魏忠不得不用力地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从人缝之间挤着过去。前面的人被他推开,自然回头看他是谁,一见是他,人人脸上变色,但在这靠近书房、也就是靠近皇帝的地方又不敢大声呼喝;而且他们的心态也与守卫殿门的那侍卫与宫人类似,看见魏忠这“旧上司”来到,反而隐隐觉得安心下来,不觉纷纷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过。
就这样,魏忠直入书房之内,看到皇帝抱着浑身鲜血的李世民,发了疯似的尖叫不已,不让任何人靠近过去施救,以为他们会是阿琮那样的人,是想上去伤害他怀中那个已昏迷不醒的少年。于是,魏忠便向着皇帝朗声说出了那一句:“陛下,请让小人来救治李侍卫,这样……您该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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