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贵装作一副很担心的模样去问余婶儿,这大大满足了后者的八卦热情,当下也不遮掩直接将自个儿这些年来观察到的母子两个相处的奇怪模式告诉了钱三贵。
“少爷只不过是个两岁多的小娃娃,能有多歹毒的心肠才能将那样惹人疼的孩子丢开除了给外人做样子之外一眼也懒得看的?你说说,哪个亲娘是在自个儿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想着去找儿子发泄的,瞧瞧少爷那模样,啧啧啧,胆子小的跟鸡崽子似的,可不是让她给吓得么。”
钱三贵点头称是,又套出了许多话来,越发证实了心中所想,只在这两人聊得极投入的时候赵大娘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她岁数大了,懂得什么事情该参与,什么事情该远远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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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浴准备好后明珠便将王名川撵出去自个儿脱衣裳准备泡,起先他泡药浴的时候并没想着避着王名川,毕竟是三年的夫妻了这些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有时候添热水递毛巾什么的有个人在也方便,明珠不喜欢让下人近身,倒是王名川在一旁帮衬着更自在些。
坏旧坏在这小子开荤了。
刚开荤的人总是有些心浮气躁经不起诱惑的,在经过多次泡着泡着擦枪走火之后明珠索性将人撵出去自个儿弄,便是麻烦些也不让这货进来看着闹心了。
王名川被撵出来也不生气,反倒是拿了一本书就在门口守着媳妇儿泡好了出来,这药浴说到底也是在治明珠的身子呢,总要比寻常洗浴要注意些的,王名川自个儿心里不踏实,所以每回明珠治病都得跟着绝不缺席,生怕自个儿一没瞧着明珠就会出岔子。
“我寻思着考完试后得给小溪跟小潭请两个正经教养师父,学刺绣也好学画画也好,哪怕是举止礼节呢,从小教起总要简单些,虽说辛苦,可也好过让她们将来嫁到婆家之后让人笑话给人逼着重新立规矩。”
王名川想着自家两个小姑娘便皱眉头,倒不是觉着自家妹妹不好,反倒就是太好了些,王家基因好。两个小姑娘年纪小小便生得唇红齿白惹人喜爱,如今因着年岁小总少些顾忌的,是以平日里王小湖出去玩儿也多将两人带着,原本是打着不要在屋里憋出毛病来的主意,可王名川却惊讶地发现开始有混小子去揪自个儿妹子的小辫儿了,更有甚者,那些走得近的人家已经开始打听这三个小的可曾定人没有了。
乡下成亲早,十五六了就得嫁出去,到了十七还未成亲的便算是老姑娘了,再加上成亲怎么着都得准备个一两年,慎重仔细些的人家准备个两三年也是有的,也就是说有姑娘的人家十岁左右便开始有人上门问亲了。王家这倒是例外,因着王家是远近有名的富户,盯上的人自然多,哪家都想着先下手为强,这不,小溪才七岁呢便开始有人问过来了。
王名川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明珠抱怨自家妹妹这么小便有人惦记,一开始明珠还回一两句,可到后来里头却再没出过一声,王名川起初以为是明珠觉着自个儿烦了,可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后他心里没来由地觉着恐慌,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踹开门就进去了,哪曾想门开之后瞧见的是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明珠!”
盛满黑色药汁的浴桶里头仍旧是那张看了三年的面孔,只如今却是双目紧闭嘴唇发乌,那原本完好的半张脸也开始冒着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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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三贵这几日过得可算是舒坦,早前因着姐姐是王举人的小妾平日里对他多有接济,是以即便他没什么本事也还是不缺银钱花的,可王举人一去他的姐姐自然也没了往日的风光,不过靠着一点月例银子维持生计罢了,哪里还能空余出来管他,是以钱三贵一下子便过回了穷人的生活。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姐姐没做王举人小妾之前他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连个守门儿的月银都没有,所有开销都得从家里要。坏旧坏在她姐姐得宠了,附带着他也富贵起来,安逸的日子过了那么久要他再回到以前那般境地说什么也接受不了的,是以钱三贵开始想法子来钱,想着想着,倒是想起来自个儿之前守门儿之时撞见的诡异之处。
“你别再来宅子里要钱,我会给你涨月例,到时候谁都不会知晓你得的多些,何苦跑来让自个儿受累。”
“呵呵呵,夫人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慈善,哎,我钱三贵也知晓您是怕别人瞧见了让事情暴露,放心吧,我虽说浑了些到底还讲信用的,既然收了你的钱我便不会讲事情抖出去,您就安心做自己的王夫人罢。”
钱三贵拿起自个儿要来的沉垫垫的布袋子极是高兴地同薛娇娇见了礼,随后也不等薛娇娇打发他走便自个儿大摇大摆离开了薛娇娇的视线。
薛娇娇看得直咬牙,都怪薛明宇那个废物,当初怎会没将事情办利索,如今却是要她亲自动手!
“上回让你查的钱三贵家里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回夫人的话,钱姨娘还在后院佛堂呢,钱家还剩一个老女人便再没剩下了。”
薛娇娇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无权无势而且蠢笨,她闭着眼睛都能收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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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中了剧毒,如今不单单是脸上,就连身子都染上了浓重的黑气,大夫被连滚带爬地拽过来瞧见明珠这模样都纷纷摇头,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鹤顶红的毒没法儿解,准备后事吧。
听见明珠被一次又一次地说必死无疑,王名川整个人却是出奇的平静。
他没有哭喊没有吵闹,只是一个又一个地将大夫请到家里来,几乎将锦州城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可哪怕是医术最高明的也只能开个方子让明珠暂时将命吊着,气虽说提上来没掉下去,可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躺在床上毫无知觉。无法进食无法喝水,身上那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渐渐清减下去,如果不是心脏处传来的跳动声王名川几乎都以为躺床上的人已然永远地安眠。
他整夜整夜地不敢合上眼睛。
他们家的日子好过了,弟妹也渐渐长大,他也有了举人功名,一家人此时原本应该欢欢喜喜地上路去京城的,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很美满,如果他没有多此一举逼着明珠去治病,想来一家人应该一直会这般美满下去。
“你瞧,如果没有你在我总会把日子过得一团糟,你没嫁进来之时弟妹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家里也越过越拮据,好容易老天开眼让我遇着了你,可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
王名川抱着明珠,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眉眼亲吻他的嘴唇,可不管他热情也好疯狂也好,哪怕是带着乞求地去亲吻他,仍旧得不到半点施舍的回应。
“小湖已经比着剪刀手在墙角抵墙站了两天了,不哭不闹不进食不喝水,就这般一直罚自己站着,我知晓你虽说打他骂他最多,可几个弟妹里头你最宠的其实是他,如今瞧他这番模样,你又如何忍心能继续睡下去。”
王名川含笑说着弟妹如今的模样,只脸上虽是笑着,眼泪却是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明珠那乌黑的脸上,原本的阴阳脸如今已然全黑了,可王名川仍旧如捧着珍宝一般亲吻他,搂着他一遍又一边地唤“明珠”。
杨文华闯进门来之时王名川仍旧保持着趴在明珠胸口听心跳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因素在,他二话没说直接冲过去要将明珠与王名川分开,再这般放任不管这一家子都得陷入魔怔再挣脱不出来,可他的手还未触及到明珠的衣裳便硬生生冻结在了半空中。
王名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却是让人感受到了如同被猛兽咬住咽喉般的窒息感。王名川从来都是个温润如玉的俊秀书生,为人谦逊没有半点架子,可杨文华到今天才发现,其实这个人也能狠厉似狼,那眼底凝结浓重的仇恨压抑得人几欲发疯。
杨文华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压制住转身逃跑的冲动,还算是流畅地说明了自个儿的来意。
“已经查出来了,那批药材被人动了手脚,我走了点门路将这人弄了过来,如今正在柴房里关着呢,当如何处置?”
王名川听闻那面上却是有了一丝波动,他唤来三个小的让他们守着明珠不让任何人靠近,三个孩子红肿着眼睛跟狼崽子般将明珠团团围在中间,任谁过来都竖起爪子露出牙齿准备扑上去同人拼命,蒋大娘一家来瞧了,李三娘一家来瞧了,就连城里的李大娘一家也来瞧了,最终都抹着眼泪离开,只求回家多烧几柱香让老天爷开开眼,莫要再折腾这一家孩子。
柴房里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唯一跟进去的杨文华没多久便跑出来吐了,这之后再没人见过那被抓回来的人,只隐约觉着小黑小黄对着陌生人嚎叫之时,那爪子和牙齿如同见血开封的利刃般,生生逼出了几丝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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