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远只觉身后一片湿冷,意识到肩上这个醉鬼竟又开始喝酒,心中有些恼了,抓着他的腿,往上一颠,于是一瞬间只觉脑后一丝凉意,后颈出一股水从上而下。
该死!
他加快脚步,冲进房内,将荣池子往床上一扔,伸手想要夺过他手里的酒。
“你干什么!”荣池子抱紧酒壶,大声道。
“放手!”郁林远抓着酒壶不放,愤怒道。
可荣池子丝毫未觉他的怒气,依旧不依不饶地抓着酒壶,见那只手始终未放,低头张嘴竟是一口咬了上去。
瞬间,郁林远吃痛,倏地收回了手,只见手背上一道深深的带血牙印。
被激怒的郁林远,扬起手来便是一掌,荣池子被打倒在一边。
而看见荣池子歪身倒在一边,手里依旧抱着酒壶不放,他有些震惊地抬起手,心里蔓上一丝后悔,他从未打过这个人的。
“哈哈哈哈!”荣池子突然疯癫地笑了起来。
随即,缓缓坐起身,举起酒壶,便往一处扔出。瞬间酒壶破碎,震得瓷片四处飞散。
郁林远一惊,连忙蹲下身,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荣池子的肩上。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对不起。”郁林远小心翼翼地说道,语气满是愧疚与心疼。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荣池子被打一处,轻声问道,“疼不疼?”
荣池子伸手打开郁林远的手,将头撇往一侧,开口疲惫道,“我累了,想歇息了,王爷请便。”
说着,便是自顾自地脱下鞋袜,合着衣服,钻进了被子,倒头便睡。
郁林远看着眼前的人,皱着眉头,轻轻摇头,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床头幔帐轻轻放下,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从一处拿来盆子,认命地弯下腰,一片一片捡起。
其实他知道荣池子去了哪里,他看见荣池子瘫坐在一墓碑之前,一边灌着酒一边哭诉着。他也知道荣池子今日为何反常,他甚至知道,荣池子在逃避,逃避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逃避着他的内心。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郁林远回头看了一眼幔帐,似乎能透过幔帐看见红着眼瞪着帐顶的荣池子。
他是为了娘亲复仇而来。
原是如此,四年来,他才会如此疏远自己,饶是自己再怎么亲近,他依旧不温不火、冷冰冰的模样。
时刻保持着距离。
郁林远离开木府,孤身一人走在繁闹的市街之上,看着身边周遭嬉闹欢笑,到处撒腿奔跑的孩子,他想,若是当初自己救下那妇人,如今,那人应是随在母亲身边,欢笑迎新年吧。
可自己偏偏没有救下。
太原城内,花灯市街,孤身一身,坠入繁华。
郁林远走了很久的路,他从未独步行至王宫之中,也从未像今日一般,感到凄冷孤寂。
原来,被一个人记恨是这般难受,而自己竟是又伤了他。
他应该,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回了内宫的郁林远,伸手翻开尚未发回去的折子,想要借着折子来甩掉自己内心的伤痛。突然一句“木七有疑,望王爷有备”,引起了他的注意。
郁林远皱起眉头,为何不想想着他,偏偏到处都是他?郁林远合上折子,伸手捏起一茶杯,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沉思片刻,随即又翻开了折子。他想起多年前在王府后门那里遇上的少年,他记得那少年名叫荣池子,因是那双倔强的眼神,直入心底,叫他直至今日都不曾忘记,这才记忆尤深。
荣池子,荣池子。
木七说是为母寻仇而来,那便是荣池子了吧。原是如此,怪不得当日见他,竟会如此熟悉。
郁林远低头看了一眼折子,沉思起来。若说木七当真是荣池子,以他的才能,这世上能与之匹敌的便是九昭学府大臣,此人便是荣池子。
难道是同一人?
他如此想着,心中一紧,他入高安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一句为母寻仇便可以解释的么?九昭权臣,瞒天过海地于高安入仕,不为九昭,竟是为了报多年前的亲仇?
木七,不,我该叫你荣池子。
你的心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当真从未有我?
这天,郁林远再次上门,寻了荣池子,不由分说地拉上了马车。
一路之上,荣池子几欲开口,却见郁林远一脸漠然,丝毫没有想又想说些什么的意思,他心下疑惑又是慌张,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