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眯起双目，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忘清明继续道：“若小生问兰陵君能否生育，答案一定是否。而兰陵君却认为小生可以。不同的答案，不就是说明在兰陵君看来，你我二人本身存在差异。既然是差异，有优有劣。如同问，犬能否思考。在这问题提出之时，差别心就起了。兰陵君，你说呢？”

玉楼白愣了几秒，随即笑出声来，拍着忘清明的肩直不起腰，几乎要把脑袋窝进后者脖颈间。

若非水云姬开口，忘清明甚至怀疑他要笑死在自己面前。

“此行辛苦微山清弦，‘琼露千珍’中存有寒山血燕，允你取用。舟车劳顿，坐吧。”其音飘渺空灵，如沧海之上鲛人泣珠。严肃之中，偏生几丝婉转。“三日前蛮荒退兵，你一路上想必也听说了。其中必有你一份功劳。”

珠帘之后，兰芷有烟袖手轻挥，扶手椅已凝于一侧。

“清明只是陈述事实，如何定夺还看蛮王自己。”忘清明一手推开玉楼白，朝水云姬微微躬身以示感谢，上前坐下。玉楼白见此，也回位，恢复慵懒的坐姿。

“不必谦虚。微山清弦，还劳你将天浮山之事详细说来。”曼妙身影端庄而坐。

忘清明称一声“是”，“蛮荒烈於赮身中夺魄角，清明无奈，动心血为弦解之。如此狼狈，让诸君见笑了。详情如此。”从天浮山到蛮荒，再到逆水森域，忘清明详细说明，只是掩去了自己动武一事。“逆水森域除了新添的尸骸刀痕，并无异状。只不知夺魄角一事，师尊作何打算。”

玉楼白听着，神色从含笑到冷漠，再到蹙眉，最终似有乌云密布，挥之不去。

“聂玄聂绯通知本座时，说得不甚明了，本座尚存疑惑。好在派出的弟子与你成功接应，若你一去不返，此事便无完结之时。”水云姬语露不满，“至于夺魄角，此事还交给微山清弦处理，若是阴阳暗中设计，本座定要讨个说法”

忘清明泯了一口童子端来的雪萃，抬起头，望着那个倩影。迟疑间，玉楼白已问出：“师妹，依你所说，纵横牵扯通玄一事就此罢休？”

只听她道：“是。”忘清明心中明了，如今蛮荒才是中州大患，三家不能内斗。但水云姬绝不是肯吃亏的人，她总是忍让一时等待累积，最终一并爆发，让对手挫骨扬灰。美人如厮，才是可怕。玉楼白显然知晓其中道理，也不再争，只是眼底有些阴暗。

然，又听水云姬补充一句，“‘重鸣万家’又将出世，我通玄，终需以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直至玉楼白又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四象座离开，忘清明还处于震惊之中。

水云姬叹了口气，无奈道：“清明，你对‘重鸣万家’似有抵触。”

忘清明放下茶杯，微微摇头。“师尊言重，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就我所知，当初‘重鸣万家’解散，虽不知原因，但应并不光彩，否则《万法鉴》中该有所记载。如今百家结盟便罢，沿用先前的名字。徒儿只是感到不解罢了。”

“重结‘重鸣百家’，乃洛神御清河提出。既然她有那份心，我通玄自然要帮她一把。”座上水云姬幽幽说道。

沉默许久，水云姬道：“说起来，你那位好友，在你住处等候多时了，不去看看？好友相见，你必然欢喜。为师已吩咐人送去好酒，也算是为你，洗去一路风尘。”

话未落，忘清明面上果真增添欣喜。“师尊费心，徒儿告辞。”

静默的大殿，唯有一名女子。仿佛用她此生最温婉的声音，喃喃道：

“牡丹非玉娆，唯吾为妖；铜雀非灵鷇，唯吾怀姚。无云无水又何妨，兰芝有烟，生一暮绣景华韶。”

“喻南风，御千鹤，不知你们是否依旧，在天有灵。”

作者有话要说：

兰芷有烟·水云姬：归属通玄南宗，持有七弦琴·寒烟翠。诗号“牡丹非玉娆，唯吾为妖；铜雀非灵鷇，唯吾怀姚。无云无水又何妨，兰芝有烟，生一暮绣景华韶。”

②兰陵君·玉楼白：归属通玄北宗，持有七弦琴·花鸟卷。诗号“青山铺垫，兰芽水间，花鸟有卷。金陵意气，洞心点息，苍黄也轻。”

③洛神·御清河：归属阴阳。诗号“翩惊鸿，舞游龙，轻云蔽月，回雪流风。珥碧瑶，缀明珠，姿瓌逸艳，和予玲珑。”

④【云生结海】：忘清明在通玄本家的住所。

⑤【琼露千珍】：通玄藏宝阁。

⑥【重鸣万家】：以纵横、阴阳、通玄为首，结中州数十小家而成的联盟。

⑦《万法鉴》：中州现行史书，记载百家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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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逆水森域（四）

有童子见白衣青年从主殿匆匆走出，提灯上前。忘清明从他手中接过灯笼，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笑着道了“多谢”，便径自回去云生结海。

云生结海有一片竹林，不知多少岁月堆积。林中唯一条小径，两侧各有灯笼悬挂。有处石亭，乃第一代通玄家主亲自题上的“通幽亭”。通幽亭内正温着酒，酒香四溢。石桌前冥想等待的是一个不属于通玄的道人。此人面目俊冷、棱角分明，额间一点明珠十分瞩目。灰色长发用繁琐的发冠梳起，一身黑白道袍也与寻常的颇为不同。此人不归于中州任何一家，真真切切是闲云野鹤。世间少有他的名号，“道玄机，却尘寰”。

忘清明踏月而来，轻轻落下，不惊扰一片竹叶。

“你真是越来越慢，是老了吗？与其在这里混吃混喝，你不如早些退隐，微山慢弦？”却尘寰缓缓睁开双眼，一眼藏蓝包含万千星辰。此人相貌，天生如此，却甚是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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