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说:“明天妈妈要领我们姐妹三人进宫见皇上,姐姐们不想去,合起伙来骂我。”
这些没关联的话外人听了会纳闷,商荣却能理清原委。听说耶律?的异母弟弟太平王耶律罨撤葛的王妃去年病逝,近日太平王准备续娶,契丹皇族的婚姻都由皇室做主安排,耶律?听说萧家三姐妹都到了适婚年龄,打算从三人中选一个为弟弟续弦。
按辈分,萧氏三女是耶律罨撤葛的外甥女,在汉人看来绝不可婚配,而契丹人没有这种禁忌,还认为近亲通婚能纯净血统。耶律罨撤葛年近五旬,萧家姐妹还是豆蔻年华,自古嫦娥爱少年,哪个少女甘心嫁给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萧家姐妹这种衣食无忧的贵族小姐就更不情愿了。
萧绰年纪最小,这婚事想来落不到她头上,萧伊兰和萧胡辇怨她运气好,旧恨之上添新恨,下午联手找茬狠狠羞辱了她一顿。萧绰委屈光火,又不肯用这恼人的事去惹父母烦心,下人嗤笑,忍到这会儿委实憋不住,来找商荣诉苦。
商荣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只想借地诉诉苦,便耐心作陪。
萧绰倾吐怨气后心情果然敞亮舒坦了,舍不得马上告辞,借故道:“师父,我最近看了一本教作诗的书,昨儿写了一首七律,你帮我品鉴一下可好?”
商荣问她做得是什么诗,她笑言:“眼下入秋了,我就应景做了一首《秋思》。”,郎朗吟诵;“几度听蛰临玉砌,多时盼雁倚红楼。近来也似黄花瘦,莫笑安仁易白头。”
诗意哀婉却稍嫌造作,显然是小姑娘为赋新词强说愁,商荣不能取笑,夸她境界好,词句美,鼓励她有空多读《乐府》和《唐诗》。
送走萧绰,他到花园里散步,时近三更,夜空明净无边,皎白的月光装饰着大地,许多小虫在林木花丛中凄、凄鸣叫,将夜叫得更为空寂、宽广。徐风吹拂树梢,泛黄的树叶醉酒似的摇晃着,簌簌哼唱忧伤的歌。
走着走着,附近传来嗖嗖风响,仿若鞭子用力抽打空气,那是商荣熟悉的挥剑声。
他徇声前行,透过灌木缝隙望见月光下翩转飞跃的身影。
赵霁?
少年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提着酒葫芦,宛如飘叶惊鸿随性乱舞,招式颠倒无序,出手迅疾无伦,每一个动作都挥洒出心中的苦闷烦躁,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是滚烫的,竭尽全力也甩不掉绑在身上的无形枷锁。
他隔个一二十招便停下灌一口酒,听厨房的人说他住进来的这些天没事都窝在屋子里喝闷酒,有时能一口气喝光一大坛。
商荣记得他过去酒量很小,定是长期借酒消愁才练成了酒鬼的肚量。暗暗嗟叹,不久又发现他正往一株大树干的刻东西,神态专注,手势起落中包含悲愤之意,断断续续刻了数十下,最后一笔带过,仰头喝光葫芦里的酒,带着三分醉意,踽踽凉凉走向夜色。
待他去得远了,商荣快步来到树前,只见树干上刻着几行诗句,题目也叫《秋思》。
“阶前蟋蟀扰人思,月白风清忆旧时,几度欲眠眠未稳,执剑一舞寄相思。”
次日萧家姐妹随母入宫,商荣跟着休假,闻鸡而起的他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人是清醒的,身体却不愿动弹,昨夜赵霁那首浅显直白的诗句分裂出密密麻麻的复本,塞满他的思想,让他切身体会了“扰人思”、“忆旧时”、“眠未稳”的愁苦烦乱,彻夜不得安宁。
他想不通,自己已尽一切可能疏远淡忘赵霁,然而每次见到他心情都波动,好像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经脉连接着二人的身体,让他感其所感,痛其所痛,真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讨债的小子。
自顾自烦到下午,府内忽然喧闹起来,下人们奔走相告,传递一桩骇人的坏消息三小姐萧绰在王宫里失踪了。
第189章王朝更迭之献计
两天后,公主夫妇回到府邸,没能带回他们钟爱的小女儿,耶律?传令所有宫人搜寻萧绰,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人,据最后见到她的宫人说,她在御花园的池塘边用糖糕逗弄梅花鹿,追着小鹿跑进一片杜鹃花丛,之后再没出来。
这场离奇失踪挑起众多谣言,有人说萧三小姐美丽聪慧,被神仙看中接走了;有人说她不小心陷入皇宫内的机关,死于非命;还有人说宫中近年常有人口丢失,传言系妖怪所为,萧绰和这些人一样都被那怪物吃掉了……
吕不古心疼女儿,不久悲痛病倒,萧思温隔了一宿又进宫找人,商荣也很担心,总觉得这事大有文章,兴许和那两个躲在辽宫的杀人狂有关,他决定提前行动,当晚就去皇宫。
不料一个人改变了他的计划。
入夜,他正准备换衣出发,连日来抱病不出的耶律贤偷偷摸摸跑来,见他飞快闪进门缝,急匆匆转身关门,商荣料想他有要事相告。
“商先生,求求您帮帮我,我实在找不到人求助了。”
可怜的青年面无人色,双眼上眼皮肿成了鲜红透亮的鱼鳔,开口时犹带哭腔,甚至膝盖弯曲,埋头拜倒。
商荣连忙扶起:“世子为何如此慌张?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开口,不必行此大礼。”
耶律贤扯袖沾泪,止不住地泣道:“先生可知我到姑妈家避难的原因?”
商荣点头:“那日公主说国君醉酒,险些误杀世子,酒醒后许阁下出宫散心,阁下饱受惊吓,至今病体未愈。”
耶律贤苦叹:“皇上醉酒后神志不清,发脾气乱杀人是常有的,他自己也知道不对,下旨说酒后的命令可以暂缓执行,我被他打骂恐吓非止一日,早习惯了,还不至于为这个吓出病来。”
他接下来交代的隐情果真比辽帝酒后发狂恐怖得多。
“那晚我被国君提剑追杀,慌忙逃进御花园,皇上赶不上我,追了一截便回去了。我不敢回寝宫,想随便找间宫室躲一夜,摸黑乱走,不觉去到韩太医的药房。”
商荣忍不住打断:“阁下说的韩太医可是韩江?”
耶律贤脸上堆满惧怖,声音也颤抖了。
“正是,他的药房在御花园深处,平日严禁任何人靠近,那晚我稀里糊涂闯入他的地盘,见半夜药房里还亮着灯,忍不住悄悄上前偷看。”
他深深为当时的好奇后悔,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窥见了有生以来最可怕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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