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扇子打了一下左手,目视三人:“还不快走?”
平淡无奇的面孔,偏偏有一双威严的凤目,三个人被这一声断喝吓了一下,当下可真是生了怯意,但一想到自己这边三个男子,此番竟是打不过一个女子,焉有这般道理?相视一眼,重整了旗鼓,也便是要看了时机再上。薛昭见此,叹了口气,这回不再用敲的了,而是运用剑式,直直地刺来刺去,内力裹在折扇之上,带起一道劲风,只听得刺啦的几声,三个人除了腰带一下的衣物还算完整些,上半身尽皆褴褛。
“还要继续?”薛昭又用扇子拍了一下手。
这样的场景其实是很需要氛围的,施施然的薛昭在这三人的存托下,如同世外高人一般。只不过这时,于墙头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可薛昭循声望去,所见并没有人。看了眼已心生退意的三个醉鬼,略一踌躇,便一脚踏墙,用了轻功,即跃上了那墙头,她左望又望,对于那一声嗤笑始终是耿耿于怀,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近处墙头,远处屋檐,可还是没见着人,薛昭便觉脚下有一道劲风袭来,其人之武功比她高出几筹,不可力敌,她一个倒栽葱,头朝下坠落,便是见着了这声嗤笑的主人,蓝衣?她猛地想起了昨日遇见的那少年的护卫们,好像也是身着蓝衣,看样式无差,也应是了,忽闻墙下低声语,那藤萝架子深处,一间草亭,少年正在左右手互弈,一子方落:“侍剑,不可伤人。”侍剑应是这名蓝衣的名字。
其声如断冰切雪,十分清冷,但细听之下,却又如温玉一般,使人心生亲近之意,薛昭正要因此给这少年加上几分印象分的,但她还是忘了少年昨日是如何怒视她的。
随后,声音再降两度:“擒下他,再论此君踩我墙头之罪。”
卫绾一子方落,薛昭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侍剑的攻势便到了她面前。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她踩的墙头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客栈的,跟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薛昭再好的性子,被这一剑刺来也忍不住要发火了,剑招是实打实的要取她性命,虽是朝廷边境,但这样草芥人命,说实话,薛昭也是第一次见。而且,说好的不伤人呢?
她拼着折扇被一剑斩断的后果,奋力从侍剑的攻击圈子里跳了出来,三两步,急急地便往卫绾的方向跑去,包袱里买多了的折扇多得是,还怕多坏两把的?笑话。一把折扇向身后丢去,薛昭的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正打了个侍剑正着,侍剑被这一耽搁,也是晚了好几步,转眼间,薛昭便到了卫绾面前,再一扇持柄击出,卫绾头也不抬,一只手还执着棋子,一只手便提了棋盒往上,正是将薛昭的攻击拦了下来,薛昭一愣,怎么这人也练过武功?果然人不可貌相。却见卫绾执棋的那只手已经放下了棋子,握上了薛昭的扇柄,薛昭唯恐有什么变故,忙松了手,连退两步。
卫绾将棋盒按原样摆好,然后两手缓缓展开扇面,看着那扇面上的题字,好像是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轻启朱唇,便笑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是苏大家的词。可写此词者不得其中三昧,徒有其形,只能从这字中看出落寞,并无多少豪气可言,但今日恰好上元佳节,就以江海寄余生为题,猜一灯谜,可行?”
本以为是个寡言少语之人,没想到说起话来还是长句,这问句问的谁,已是不言而喻,但薛昭的一口气还没下去呢,当下便梗着脖子回道:“这敦煌城,我一路过来,连个兔子灯都没见,你说上元节就上元节,我还说今日是中元节,下元节呢,而且无灯,也叫灯谜?”其实若不是这少年说,她倒还忘了,今儿是上元佳节的。
“也可。”卫绾像是少有人如此和他这般说话一样,一愣,当下竟然也不生气,似还是考虑了一番,合上扇子便说:“只可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敦煌城的规矩看样子你还不懂,我也不好太与你一般计较,我说这是灯谜也就是灯谜,这样吧,只要你猜出了这谜底,你这踩了我墙头的罪过,我便暂且替你免去。”
有些冷的北风在沉默的气氛中飘。
薛昭简直目瞪口呆:“这墙又不是你家的,我怎生还踩不得了,这客栈的房钱我可是一次性全付清了,不要说踩墙头,就是今晚,我坐在屋顶上赏月,都是可以的。”说着,还一手指天,但天可怜见,正是上元佳节,但此时乌压压的一片黑云把月亮给遮了个严实,赏月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侍剑在薛昭身后已经很有一阵子了,他在自家郎君的眼色示意下,本不想多动干戈,但见着这女扮男装,武功也就勉强的家伙在郎君面前大放厥词,一时之间便有些气恼,道:“什么客栈,这宅子我们郎君买了可快半年了,地契房契都在手里头,说你踩不得,那就是踩不得,怎么你还有理了?”
“什么?这不是客栈?”薛昭掩在□□下的脸一下子便是如滴血般的红,她立即眼望四周,终是发现了自己如今身处的这地方和客栈是有些不同的,可能是当时使了轻功,但弄错了方向,当下两只手交握,绞来绞去,便颇是有些难堪和不情不愿:“我……我又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
“知不知道,故不故意暂且放在一边,就说这灯谜的谜底,你可猜得了”卫绾低头看那桌面上的棋局,眼底有笑影,但并不显半分,他装作若有所思,说:“丑话可说在前面,要是猜不出,猜不对,数罪并罚,我可是要把你交由官府,按私闯民宅罪论处的。”
“不就是泊人么?”薛昭本来是有些羞愧的,但被这样咄咄逼人,一下子也就耐不住了,高声便道:“江海寄余生,以江海寄人之余生,正是泊人。”
这时轮到卫绾有些讶异了:“想不到你竟还不笨的。”
真是谁瞧不起谁啊,薛昭的脸更红了,这次是被气红的,她揶揄道:“真是不巧,没有答错,令郎君失望了。”
岂知卫绾脸色一变,冷笑道:“说你不笨,可没说你答对了,真是不巧,你答错了,我并没有失望。”
“怎么可能,这灯谜我原来就猜过许多回,怎么会错?”
看着薛昭大惊失色,卫绾的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可是那弧度极小,就如同是没有出现过一样,他板着脸说:“我让你猜的是苏大家所著《日喻》中的一句,可没叫你就按谜面上的来猜,谜底是日与水居也,你可仔细想想,我说的对可不对。”
薛昭的脸这下也不红了,她可不会真的傻到按照这卫绾的话去做,人家就是故意为难她的:“你前面也没跟我说要猜的是什么。”
第3章第三章
“此理与圣天子于大殿上亲自开科取士一般,题目天子圈定,那答案也是天子一家之言,只有随了圣人心,才能做得天子臣。”卫绾眯了眯眼,便道:“侍剑,现下天色也晚了,将他关到柴房里去,明日送到城尉府。”
一只胳膊被侍剑扭到身后,薛昭被迫向眼前的卫绾低下了头,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不服的:“当真是欺人太甚,你若要我猜不对,又要我猜什么。”声音饱含讥讽。
“你……”侍剑推搡了一把薛昭,可看着自家郎君的眼神示下,还是住了嘴。
“去吧。”卫绾一手又执起了棋子,声音低沉。
薛昭最后望向卫绾的那一眼,充满愤恨,卫绾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也隐隐有感,那感觉便如百爪挠心般,十分令他不适,可能是长久以来从不曾如此对待一女子的,难免心中有愧,他敛了一下眼皮,最终还是在薛昭的身影即将看不见时,朗声说了一句:“侍剑,与她饭食,还有,给她找间干净点的屋子,不可无礼。”
侍剑按剑诺了一声,薛昭还是只顾得自说自话:“谁要你假好心。”
眼见着两人终是没了影子,卫绾还没有下两步的棋又停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声线暗沉:“好了,人被我打发走了,你这个罪魁祸首就不打算与我辩解两句么?”
在卫绾身后的藤萝架子的黑影中,悠悠浮现出一个人,黑色的夜行衣十分紧致,将其姣好的身形完全勾勒了出来,来人只伸了个懒腰,就一屁股坐到了卫绾面前的石桌上,两手撑着脑袋,脸低下来,面对面地,距离卫绾十分之近,语气略娇憨:“哎呀,绾绾,你知道的吧,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是很靠谱的,就是有时候会有点不小心,喜欢四处乱瞄人,那小姑娘女扮男装教训人,看起来真是有气势,我看着看着就入迷了,看在我带刺探敌情回来的份上,绾绾,你不会怪罪我的吧。”说着,还要两手去拉卫绾的衣袖。
“所以你就把人给引过来了?真说不好你是不是故意的,依你的武功把人引走,不是什么难事吧,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卫绾有些头疼,但就是头疼之余,他还是不忘记抬手,躲过了沈牧的手。
沈牧做了卫绾的护卫已经很多年了,虽然知道卫绾为人一向淡漠,但总是不能和人亲近,她也是很难过的,哎,小绾绾现在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是不能让她揩一点油呢呢,于是一只手沾了口水,各点了两边眼角做哭泣状:“你对人家那么狠心,那是个小姑娘,我和你谁跟谁啊,怎么你一句好话都不给我,这样下去,以后我还怎么给你打听消息嘛。”
完全不知错。
卫绾勉为其难地没有转过脸:“那你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果然无情。”沈牧瘪了瘪嘴,但她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开玩笑什么时候不该开玩笑,既然卫绾不肯陪她玩,那还是就事论事比较好,当下便说:“今日上元佳节,索,石,贾,安,廖,阴,敦煌六大郡望皆在城主府相聚,此时已近酣时,城主府守卫虽森严,但无人指挥,强攻未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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