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笑笑:“你上回做的那首诗也还不错,不过我还是奇怪,那血色瑶琴埋古丘是否是太过于写实,如何能是埋呢,我倒觉得藏是不错,虚实之间又多磋磨,才是好诗。”
这言语之下竟是指点了,卫玠离考试之日也不远,这听闻也仔细,倒是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思。
卫瑕带了卫绾一路,才发现卫绾现今是披头散发的,得亏了她头发柔顺,一男子也可说是豪放,但这鞋子也不穿,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卫绾注意到了卫瑕的打量,虽也意识到了自己此番的衣着大失礼数,可此类事情多是要一个理直气壮,也便道:“我看魏晋多风流,也不过是如此,外人观之,定是觉得奇怪,看,便是你这般看法了。”
魏晋风流是真的,形骸放荡也是真的,有这种装扮也不奇怪,卫瑕也不觉得卫绾是哄骗,两三句后当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先前有那种奇怪心思还是自己不大了解卫绾。
陈太医府内的僮妇也不多,到了下人院落,随便问了几句便是问了出来。
一僮妇道:“当时看了那衣衫都是血,埋了也是隐患,不若烧了,这不才,刚刚点了火。”说罢深恐责怪,立时倒是不敢说话了。
卫绾一时气急:“你倒是说在何地烧的。”
那僮妇指了两人旁边的一堆黑灰:“那衣料子十分好,一下子便都是烧尽了。”
卫绾不说话了,卫瑕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也不是僮妇的错。卫绾喉咙处滚过两声,她近了那堆灰烬,蹲下了身,素手扒灰,她倒也不觉得脏了,然而,只是在那一堆灰中找到了一枚兽面纹的勾云玉佩,这玉已经不是当初她赠与薛昭时的温润模样的,通体黑色沁着一点红,有些地方也已经开裂了,倒不像是块玉,仅是块面饼烤制出来的硬石头。
那尺素绢应是被烧得干干净净了,卫绾卷了玉佩在手中,颇觉得有些无力。
卫瑕问话起来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这块玉佩若要补救也不难,京中多有镶补之士。”
卫绾摇摇头,只道了一声:“无妨。”
卫瑕还是没能清楚卫绾的心思。
薛昭倒是看了卫绾回来的那副颓唐样就知那尺素绢是没有找回来的,但这也不是紧要的,但在她安慰之后,卫绾也没能重振了精神,她也便奇怪了:“那尺素绢所说我尽皆背下来了,此事错还在我没有早早地告诉你,何至于如此。”
卫绾倒是伸了手,将那块黑乎乎的玉佩展示给了薛昭看:“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份东西。”
一眼没认出来,只觉得是块煤炭,薛昭神色有些尴尬。
但卫绾转而便是笑言:“不过我没想到我送你的东西你竟也是随身佩着的,也是一种欢喜。”
那之前又是沮丧个什么劲儿,也当真是不懂了。
卫绾笑眯眯的:“这块玉我当时刻的也不好,待我再重做一块,再送于你。”
薛昭也是咋舌了,同样的东西送两次,也只有像卫绾这种人做得出来,她扶额:“你便不想知晓那尺素绢上是写了什么么?”
卫绾才乖乖地做了个学生模样。
薛昭也便把那尺素绢上的话背诵了一遍,自觉是无有遗漏,她看向卫绾,却是不想卫绾道:“我最初时,只因着阿娘一人,便是十分恨她,这一恨,便是几年,直到后来释然了才算是无事了。”
“当初旧事,总算因为这尺素娟而变得完整了。”卫绾从衣袖中翻出一张字条,看其材质,应是女子所用帕子的一角,上有文字,她道:“阿娘并没有看到这封信,不然这就算是回信了。”
上写道:“岁不我与,旧梦重回,蜃楼似久,池生沼荷。”
这八个字,似已是道尽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八个字的时候并没有想写这么一个故事,叹口气。
第94章第九十四章
那是元狩十四年的事情。
十五岁的新安公主王神爱因着驸马史浩的脚疾数次向皇帝请求和离,皇帝不许,王神爱便是带了公主府的侍卫远了京城,四处交游去了。她虽是在先帝崩殂前一年出生的,但先帝于她这个幼女自是十分宠爱,予的封号平常,但其名字与宗牒之上多是不同,神之爱者,古往今来只得这么一个公主。
皇帝多子,并无什么女儿,而诸王所生,皇帝尽是厌极,是以,这位公主名义上是皇帝的同辈,实际上却像是皇帝的亲女,侍奉之人只在皇帝皇后,便是太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小姑姑占尽了荣宠。
皇帝在王神爱十二岁时,甚至许了她开府之权,公主府内属官与诸王等同,府内选址紧挨了晋王府,却是占了大半个崇仁坊,府内园林池堤皆为当时一绝。
但便是这样的王神爱,尔后还是被皇帝许了人家,其人史浩是当时丞相之一史道茂的幼子,人虽无甚大能,但因是幼子,家中多宽容,又擅绘画,王神爱工于书法,恰也是有一道的兴趣。
然则王神爱却并不喜这位驸马,成婚两年间,向驸马递牌子的时日少之又少,她评史浩画,浩繁美丽,而无一丹青之妙,由画及人,也只觉殊为此类,日久生厌,史浩身上无一处好的,厌极及恶,史浩并无脚疾,但王神爱便上书说了,满朝皆知,这位新安公主就算是要抹黑,也是要与史浩和离。
皇帝放了王神爱离京,大抵他是觉得这其中的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下,但哪里想到这一离便是一年半,王神爱从极东之滨到那极西之地,半个月中有十天都是在路上,便是朝廷拱卫司从中监视也常有遗漏的,当众人都以为这位小祖宗西出玉门关了,其实她只一个人骑了条青牛又折了回来,入那敦煌城,假作荒年,竟是在一大姓中谋到了一份做婢子的差事,随侍小姐左右,不久就因为善言而被提做了大丫鬟。
小姐居于阁内,外人不甚亲近,做婢子的人又多是出身卑贱,像王神爱这般本是大家子弟而来体验生活的也实在是少数,便如鹤立鸡群那般,她的许多言语都让小姐大开眼界,虽屡多冒犯,也只被小姐认为是天性如此,便是得了小姐许多喜欢。
是有尽日之欢,亦有触额之畅。
与薛昭和卫绾不同,她们之间的相处是有许多时间来让彼此间清楚明白的,王神爱无甚的礼教大防,她是欢喜了一个人,直白出口,便是再无转移,但这位小姐还是有些顾忌,一面是恐了自己单相思,一面又是怕了俗世多难处。然则,既是神之爱者,便是天助,也是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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