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这个样子,严书翰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一拳捶向林佑身后的墙:“你在这里等一下。”
林佑心里七上八下,目光紧跟着严书翰的背影,见他进了面店,找到老板。
不难猜到他跟老板谈了什么,林佑从老板的唇上读到了回答:
“这位官爷,草民绝对没有冒犯另一位官爷的意思,但怕要是另一位大人进来了,草民这小店今天就没法做生意了。草民这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这个小店过活,官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严书翰背对着他,又跟老板说了几句,过了一会,老板端出两碗面,上面放着两对筷子。严书翰接过后,端着走出面店,来到林佑面前。
“来,”他把一碗面递给林佑:“趁热吃吧,刚好那有台阶,我们就在那吃。不用担心,碗跟筷子我都买下来了。”
林佑接过还冒着热气的面,喉咙发堵:“书翰,我……”
“小心洒了,”严书翰示意他坐到台阶上,喝了口汤,自顾自说:“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吃吧。”
林佑没有再吭声,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在外面吃过东西,现在肚子又都快饿扁了,捧着碗狼吞虎咽,连汤都不剩。等他抬起头,才看到严书翰早就吃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猪么?要不要再来一碗?”
林佑擦擦嘴,瞪了他一眼,把碗塞到他手里,不说话。
没想到,面店的老板一直在对面看着他们,一看他们停了手,马上又让伙计端了两碗面过去,还搬了一张长凳,还说不要他们的钱。
严书翰不得不拿出捕头的架势,强迫伙计把面钱带走,才和林佑坐下。
林佑一边慢条斯理地挑着面,一边对他说:“其实他们还是挺好的。”严书翰“哼”了一声,笑他:“我看你是拿人手短吧。”
林佑一边吃,一边跟严书翰说:“陈俊的尸体估计是不能再拖了,虽然你没有明确跟陈老爷说两个案子有关,但有了夜明珠的事,他怕是会逼得更紧,赶紧还回去吧。”他知道严书翰身上压力不少,陈俊的尸体,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次,相信不会有遗漏。
严书翰应了下来,又说:“我跟村民打听王兰,他们只知道她儿子和儿媳两个月前死了,后来王兰去哪了,没什么人知道。本来村长可怜她孤苦伶仃,打算让邻居照应一下,但丧礼后,邻居一直没见过王兰露面。如果真有帮凶,还真是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查。”
“陈俊的其他仇人呢?会不会是他们联合起来?”林佑问。
“问过了,”严书翰苦笑:“分别都有不在场证人,如果真是联合起来,那可真是天衣无缝。”
林佑安慰道:“这天下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案子!像这个帮凶,他自以为一丝不苟,不也是画蛇添足,暴露了自己么?”
吃饱以后,两人正打算回衙门,发现有一群女孩跟在身后。两人停下脚步,回过头,一个女孩被同伴们推了出来。只见她一手用方巾挡住嘴,一手拿着一个香囊,羞涩地递给严书翰:“那个,严捕头,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个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后面的女孩们看着两人,发出一阵低笑。
严书翰移开手上的佩刀,林佑才看到他腰上,挂着一对黑白木头小猫,看起来很是幼稚,跟他的身份十分不搭。只听见严书翰说:“谢谢姑娘一番好意,但严某已经有一个饰品了,挂不下,还请姑娘送给其他人吧。”
那个姑娘一时呆若木鸡,好一会才掩面大哭,转身跑走。
林佑脸上试图表现出同情,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这么破的挂饰怎么还留着。”
严书翰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是挺破的。”
眼见林佑的脸瞬间垮下来,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他连忙追上:“那小佑你什么时候送我个好点的定情信物,好让我把这个换了呗,不然我就一直挂着。”
林佑这才慢下脚步,别过脸:“谁说是定情信物。”
后来一整晚,严书翰意外地话少,吃饭时老是偷瞄自己。林佑尽管很在意,也当他只是累了。
晚饭后,两人回到房里,林佑就看着他一言不发,坐到铜镜前,不住地擦拭自己的佩刀。摆弄了好一会,他走到在桌旁坐下,板起脸,腰挺得笔直,手放在两膝上,又不自觉扯衣角,像极了以前被先生罚坐的样子。
他心下好奇,坐在严书翰身边,明显感到对方身体一僵,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严书翰看着他的眼睛,咽了一口水:“小佑,我们成亲吧。”
第5章回忆(一)
这回轮到林佑呆若木鸡:“什么?”
严书翰握住他的手,语气缓慢又坚定:“分别时你说的话,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回来就是为了跟你成亲。”
林佑第一次见到严书翰时,两人才刚束发没多久。
他还清楚记得,那一天,他离开家人,满怀希望,来到州上的武学堂。对他而言,那天是人生里一个全新开始。
就在学堂门口,他看到严书翰。
那时,严书翰站在门前,被一堆公子哥儿围得水泄不通,后来林佑才知道,那些都是想巴结他的人。
林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人群外观望,见这人面如冠玉,身长八尺,气宇轩昂,想来应该是出身不差;又听得他的谈吐,言语间彬彬有礼,不像是考不上文书院才来武学堂的二世祖。
尽管他身旁不少阿谀奉承的声音,他镇定自若,应对有度,毫无纨绔子弟的骄横。
仅凭第一眼,林佑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严书翰双眼神采奕奕,揉不进半点灰暗,像是生来就沐浴着身边的善意与信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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