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道空旷而没有尽头,梁谕走在穆老三身后,沿途的空气混合着不可思议的腥香与秽臭。一个个生化实验室的大门紧锁着,当迎面而来的滚轮声靠近,才发现是个身穿白袍、脸上紧覆口罩的男人,正推着载满物流箱的推车。
再往前一段,单面玻璃隔开了等同于一般工厂规模的工作区,女人们分装着肉品、残肢,按照流程地处理他们的「货物」,寻常得像普通的肉品加工厂。两人经过时,恰巧碰上一名靠近玻璃的女人,捧着一截苍白的断手,突然坐倒。
呀──啊啊啊!
看她的口形,似乎发出了崩溃的哭叫声。生产线停摆,旁人以奇异的眼光注视着她。很快,有两名男人走上前,一名夺走了她手上的「货物」、另一名则拉起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开她嘴巴。
方才站在女人身边的同事慢吞吞地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了把小剪刀。众人紧盯着她在女人剧烈的挣扎中,伸手剪下了她的舌头。
女人蓦然僵直了身体,被解开束缚后,她满嘴鲜血,肩膀却垂了下来。
生产线若无其事地恢复了运作,只是「啪答」的滴血,落入了输送带的缝隙中。
「──再犯,就会送去染色槽了。」
穆老三亲切地与梁谕介绍他的白子工业,包括如何利用迷信散播整个青城、还有漂白溶液的研究与最终的成果。他的产业规模依然在扩大,他们把捱不住染色副作用的商品作了更进一步的利用。
「就像白粉,除了海洛因以外、也提供给只用得起吗啡的客户。」
梁谕笑着点头,想起早先看到的女佣,容貌已经不大记得了。引起穆老三不快后约莫也是这个下场,他想着,顺口说了出来:
「刚才您的佣人似乎冒犯了您,晚些您也要送她过去吗?」
穆老三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回过头,微微地笑。
「不。她啊,是我孙女。从小就那样子,不知道放过她几次了……不过,毕竟还是亲人。」
还是亲人。这句话被穆老三说得如此自然,梁谕想起女佣人张开嘴巴时,那半截粉色的舌肉,神色不禁一僵,但很快让自己恢复自然。
这里,本就是个比较谁血更冷的地方。
他们继续往前,穆老三的目的地是尽头的大铁门,远远地便听见动物濒死的嚎叫声,又猛地中断。
「活体白子?」
「是啊,不过是些撑不下去的货物。」
没机会到拍卖会,便在这里解决了。穆老三通过身分识别,一脚踏进铁门,原在里头工作的人员整齐划一地退至两边、九十度地弯腰行礼。穆老三扫视一圈,以淡淡的口吻,把梁谕介绍给在场的所有人。
「这位是梁家门现任的当家。我带他来瞧瞧,你们做自己的去。」
「是!」
无人多看他们一眼,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梁谕注意到空间角落的工作人员,正把一名貌似昏迷、且剃了发的白色少女搬至半人高的水槽前。他们熟练地剥光她。待被褪下衣物后,只见雪白的双股间、留着片异常显眼的黑色毛丛,工作人员无视地打开她的腿,让她呈现跨坐在水槽边的姿势。
一人扶着肩膀,脚边踢来塑料桶,对准了她身下,是为了防止待会秽物落入水槽。第二个男人抽出半锈的短刀,比划着颈动脉的位置,利落地割开。
呀──!
半声惨叫被汩汩血水堵住,最后一下颤动,因失禁而流出的粪水有部分溅进水池。趁心跳未停,他们保持扶住少女的姿势,一滴不漏,将血注入本已有七分满的水槽。
梁谕莫名地注意到工作人员手上的塑料手套,其中一人正轻轻地、摸着少女光秃的脑袋。
也许差一点点就撑过去了吧?所以连原先的黑色头发都剃光了。而梁谕看着那只手,竟然对手的主人产生了疑问:
──如果是你,会买下她吗?
「惊人吧?」
穆老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时静极,剩下血「噗哧噗哧」的流落声,那只塑料手套仍温柔地捧着少女脑袋。
「是啊。」
梁谕低笑,穆老三旋即招手,要他跟着来到水槽前。
近看发现一层薄薄的脂肪浮在血水上,像层膜,同着不知名的溶液保存着血液的流动性……有不有趣?穆老三问着,梁谕却觉得莫名头晕,老者的笑容在他眼前散成无数光影,心跳得相当厉害。
心律不整的毛病,他早先几次无预警昏迷后便诊断出了原因。他无比厌烦这副身体带给他的不适感,本来已经麻木的思绪、偏偏受其牵制,又有膨胀的情绪隐隐地要爆发。
他忍住了。李伊尔、齐优儿、老陈……熟悉的面孔因他而一一消失,又况且他与这些人素不相识。
事到如今自己在多想什么?不过毫无理由地想起那叫大白的白子,抱住老师时、因用力而轻微发颤的指节。
──你们都有所爱吗?
「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