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怀里的弟弟被颠簸醒了,失声痛哭。
方芙搂紧了他:“小圆,你要是能活下去该多好……”
怕是不行,她的头发猛地被人揪住,头皮像是被撕裂一样剧痛,整个人向后倒去,方芙被吓得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
想象中的疼痛居然没有传来,大约只有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她的身体便凌空而起。
“啊啊啊!”方芙吓得失声大叫。
“别喊,吵死了。”
忽然听见一个很年轻,也很不耐烦的声音,方芙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就见她正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弟弟还好好地趴在她的怀里,也不哭了,只是睁着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滴溜溜乱转。
抱着她的男人身体很瘦,脸上戴着个半面的面具,看不见面孔,身上大概穿着甲胄,靠上去硬邦邦的,但方芙的心却稍稍落下。
她抬起头,隐隐约约,好像不多,又好像有很多穿着同样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在街面上飞奔,那些骑着马的蛮人,竟然有好些放弃了烧杀抢掠,开始追赶这些马上的年轻人,但每每都是追不上的。
“你们……是官军?”
“不是,姑娘,能不能安静点儿。”
周余锋都快紧张死了,他的马术本来就不好,以前在学校打马球,从来是让人欺负的角色,这会儿身后还追着四五个蛮人,他精神整个都是紧绷的。
方芙顿时闭上嘴,再也不敢说话。
不知道跑了多久,方芙强忍着恶心,看着救了自己的年轻在市井小巷里穿来穿去。
方州建都很匆忙,整个都城兴建的很是简陋,三十年前曾经进行过一次大整修,整个都城有二百三十七个坊,南北东西四个市,还有十二座大门,道路并不是横平竖直,虽然大部分都是连通的,但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好多外地人来此,都会被无数的巷子绕晕。
周余锋没被绕晕,他一路按照早就印在脑子里的路线,准备从西面出城,在城门口和他的小队汇合,就在这时,前方忽然看到一大批蛮人。
看旗帜,竟然是蛮人里的精锐。
方芙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得紧紧的。
周余锋猛地拉住马,掉头就往回跑,后面风声呼啸,显然有很多人在追,而且越来越近,周余锋几乎以为,他会很倒霉的折在此地,方芙的眼泪也下来了,哀声哭泣:“呜呜,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恩公,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几声短促的笛子声,出现在耳边,周余锋的脸上顿时大喜,一调转马头,就钻进了左手边的巷子里。
一进了巷子,周余锋竟然停下马,不再走动。
方芙吓了一跳:“恩公?”难道,难道要束手就缚?“恩公,蛮人不讲理的,你,你快跑吧,要不然,放我下来,你自己跑吧。”
“别出声。”
周余锋捂住方芙的嘴。
方芙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瞳孔扩张,耳边已经能听到蛮人的马蹄声近在眼前,她挣扎着探出头去,居然看到巷子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是那年轻人实在气度不凡,她本来觉得自家几个哥哥,已经是方州城中少有的出色人物,远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可比,但一见眼前这男子,却顿时觉得浑身清爽。
“危……危险!”
方芙挣扎着想说话,只是嘴被堵住,只能发出来一些哼哼声,连旁边的男子都听不到,更不要说前面的人。
一群蛮人骑马呼啸而过。
方芙猛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马匹踏碎骨头的声音,心里忍不住叹息,罢了,罢了,看来今曰是逃不过此劫,黄泉路上还有人相伴,到也不算太寂寞。
可是,马蹄声就这般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余锋,你去和大队人马汇合,尽量把老百姓集中起来,带出城去,天黑之前务必要赶回营地。”
“知道了先生,先生也请小心。”
方芙睁开眼睛,就见那个本来在巷口的年轻男子,居然就在眼前,还冲她笑了笑,脸上爆红,一时间脑子里全是浆糊,竟似乎连可怕的蛮人都给忘记。
杨蕴秋交代了几句,娃娃就飞过来大喊:“快快,有几十人被堵在清平坊了,蛮人马上就会过去,咱们只有十分钟。”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从凌晨,一直到深夜。
杨蕴秋的学生们在方州内城神出鬼没,救下的老百姓,大概也有差不多七八百人,但也仅仅如此了。
方州有居民数十万。
他们救的这些,连零头都不算。
到处是鲜血,到处是焦黑的烧痕,大火始终不熄。
守城的官兵,世家大族的亲兵,提刑司的人,衙门的衙役,很多人投入了战斗,方州城内一些武林人士,也有一部分参与救人,这一刻,大概所有能够联合起来的人,都联合了起来,但蛮人来了差不多有小五万,个个悍勇,放在江湖上,估计每一个都能称为三流高手,甚至二流高手,这还只是进城的那一部分,外城尚有大军。
皇帝和大臣们的离去,又把京城的守备力量差不多都带走了,整个京城简直是空城一座,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们。
最惨的还是学校。
皇家书院和文德书院第一个遭到破坏。
不过,杨蕴秋提前做了准备,书院里的学生和老师们,大部分都让他的学生给救出来,有些回家,和家人一起逃亡,也有些加入了救援中。
还有一部分,已然壮烈牺牲。
杨蕴秋书院里的学生,也有几个不幸身亡,虽然他们保护措施做得很好,但这种时候,想要完全不出意外,根本做不到。
带着几百人的老弱妇孺,杨蕴秋他们走得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