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点点头，“言笑这孩子聪明的很，毕竟连遗体都没见到，只被一个不认识的人送来母亲病逝的消息和一张死亡通知书，他怎么可能相信。”停下来重重叹了口气，“那孩子一定以为自己被母亲抛弃了……记得那时我们刚接他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像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不说话……现在想想，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比起母亲病逝来被母亲抛弃的事实对他的打击应该更大吧……”

言飞沉默的听着张阿姨的话，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儿子时常表现出来的紧张、害怕和缺乏安全感，他一直以为那是儿子对曾经抛弃过他们母子的自己的不信任造成的，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缘由。

张阿姨看着阁楼的方向，语气幽幽的道：“被父亲抛弃了一次，现在母亲又抛弃了他，说不定那孩子一直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妈妈才会不要他……”

言飞似乎明白张阿姨的意思了，“你是说他这次做错了事，害怕我不要他，所以才跑回这里的？”

张阿姨点点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事实是什么样还得你自己去问。”说着朝阁楼的方向努了努嘴，“现在应该可以去看看了。”

言飞怀着忐忑的心情快步向阁楼走去，张阿姨的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一幅幅关于儿子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在学校第一次和同学打架过后的紧张表情；

除夕夜蹲在寒风里等自己回来的不安的背影；

害怕自己给他找新妈妈时的恶作剧；

被揭发偷东西后就算被欺负也要极力隐瞒的举动……

言飞心疼的发现张阿姨的猜测没错，这孩子害怕再次被抛弃，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一直保持距离，一直吝啬于付出自己的感情，甚至牢牢记住了回孤儿院的路……这孩子已经作好了再次被抛弃的准备……

言飞轻轻的推开阁楼的门，漆黑的阁楼里，一缕银色的月光透过天窗射在报膝而坐的瘦小身影上。

言飞的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儿子微微发凉的身体。

“爸爸……”在看到言飞的一瞬间，言笑大大的眼睛里第一次落下了泪水，“对不起……”可怜的孩子极力的忍住抽泣，肩膀剧烈的颤抖着，“我想买给爸爸……可是他们说钱不够……”

言飞摸着儿子的头发，心里酸酸的，“傻孩子，干嘛去买那么贵的东西……”这个傻笑笑不懂名牌，八成以为所有剃须刀都卖那么贵。

听到言飞骂他傻，言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爸爸……不要我了吗？……我……我会变聪明的……”

言飞弯起手指在儿子的鼻子上重重的刮了一下，接着把他抱得更紧。

“马上就到笑笑的生日了吧？想要什么礼物？”

没想到言飞会突然转移话题，言笑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那憨憨的模样让言飞忍不住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爸爸不知道要买什么礼物好，所以决定送笑笑一个承诺，”言飞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自从小李那件事后，为了不再让误会发生，言飞再次带上了收藏了10年的珍贵戒指──将戒指取下，放到儿子手心，“这是爸爸和妈妈结婚时发誓永不分离的信物，现在送给笑笑……爸爸向笑笑承诺要永远和笑笑在一起。”对着儿子呆住的脸又用力的亲了一口，言飞温柔的笑着，“除非笑笑不要爸爸，不然爸爸要一辈子缠着笑笑不放！”

第13章

第二天，言飞就带着剃须刀和言笑一起去那家商店道歉。

店员一看到言笑就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臂，嘴里还不停的大叫，“就是他！录映带里面的那个小子！快去叫店长，偷剃须刀的就是这个小子！！”

言飞不着痕迹的隔到店员和儿子中间，满脸和煦的笑容，“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孩子，我们今天就是来道歉的。”

“道歉？”店员的脸气得通红，“道歉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我因为这件事差点被老板开除！”

“真的非常抱歉！”言飞满怀歉意的深深低下头，“连累了您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

从包里拿出仍旧崭新的剃须刀递到店员面前，“请你看在我儿子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他吧！”

店员看了剃须刀一眼，冷哼一声，“你以为还回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把东西拿回去用够了再拿来还，还要我们不追究，哪有那么好的事？就连正当买回去的东西都不能随便退货，你们偷了东西以为想还就还得了吗？”

言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剃须刀──他怎么看出来用过的？明明还很新，昨天还很仔细的洗干净了，现在看起来就跟刚拿回来时一模一样啊──没错，收到言笑礼物的第二天，言飞就迫不及待的拿来用了，难得儿子那么体贴，怕他割伤脸，他当然不能辜负了儿子的一片心意。

“那我买下来，这个剃须刀多少钱？我按原价买下来。”反正他也不怎么想还，怎么说也是儿子送的礼物，而且还挺好用。

闻言店员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监视器已经把你儿子偷东西的过程拍下来了，我们已经把录映带送到派出所，立了案……哼，要不是派出所效率低下，早就抓到你们家去了！”

看来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言飞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请求，“就算立了案，如果你们愿意私下和解，警察也不会再追究的……看在我们自动上门道歉，很有诚意的份上，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那店员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无论言飞怎么说，对他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反而气焰越来越嚣张，“啧啧，说得我很小气似的，也不想想你们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害我受了多大的气，想就这样算了，绝对没门！”

没想到这个店员会这么难缠，言飞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件事弄得你很不愉快，也有一些损失，可是你这样一味的追究我们的责任似乎也有点不妥。你被老板责罚了，并不是因为我儿子来你们店里偷东西，而是因为你没能阻止我儿子偷东西，你也有你自己应该负责的一部分。”想了想，言飞继续道，“其实我儿子还没成年，即使交到派出所也不会治什么罪，对于你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除了买下这部剃须刀外，我愿意赔偿一部分精神损失费，如果你们接受私下解决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好处。”

那店员还想说什么反驳，这时店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进门，二话没说，直接给那店员头上一个暴栗。

“臭小子，这店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转头对着言飞，中年人露出商人的职业笑容，“你提的条件不错，我们答应私下和解。”

“喂！店长！你怎么能这样？”年轻的店员捂着生痛的脑袋，撅起嘴不满的抗议。

“去去，你小子懂什么？还说要学做生意呢，连利弊都不会衡量！早知道那时就把你开除了！”中年人瞪了年轻人一眼，眼神却很温暖。

“爸──”年轻人不满的拖长了尾音，埋怨的回瞪中年男人。

后者冷哼一声，“说了在店里得叫我店长，没规矩！”

看到言飞吃惊的表情，中年男人又换上笑脸，“不好意思，这傻小子就是这种臭脾气，完全不懂老爸的用心……”说着看了看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言笑，“我们都是做父亲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为儿子操心的心情，所以这件事就按你说的方式解决，”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现在我们来谈谈精神损失费的问题吧？”

言飞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被那个狐狸般的店长不大不小的敲了一笔。虽然并不在乎钱，但是却觉得自己的智慧被践踏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终于和平的告一段落。很快的暑假就到了，放假之前言笑去学校拿了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出乎意料的，竟然得了年级第一名。学校鉴于言笑的成绩好，年龄又比班上的同学大，于是特准言笑连跳两级直接去上五年级，在征求言笑的意见后，言飞同意了学校的提议──反正小学的功课简单，以儿子的聪明才智再加上自己的细心辅导，学习上绝对不会跟不上，再说，跳级这么风光的事绝对不能错过！

和言飞想的一样，跳级果然够风光！如今言笑已经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开学第一天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躲在教室外面偷偷围观，于是第二天又有了新的传言，说“那个跳级生不光头脑聪明，而且长得帅，性格还酷到不行。”

就这样，言笑一夜之间一跃成为了全校小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言飞无奈的看着堆在屋里的大大小小的礼物，好笑的看了看一脸漠然的儿子。

“喂，今天是教师节耶，为什么你会收到这么多的礼物？我儿子什么时候当上老师了？”

随手抓起其中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方盒，拆开来，里面掉出一张香喷喷的小卡片，上面写着“言笑，祝你教师节快乐，能和你做朋友吗？四年三班方美好”

言飞咋了咋舌，“看来你很受欢迎嘛……现在的小孩真早熟，还知道送巧克力呢。”说着从方盒中抓了一块圆溜溜的杏仁夹心巧克力丢到嘴里。

偷偷瞄了瞄儿子的神色，“这些里面有你中意的女孩吗？”

见儿子不回答，言飞干咳两声：“咳咳，我警告你哦，你可别给我搞早恋啊！小孩子要以学习为主，知道吗！”

第14章

言飞知道言笑聪明，可没想到他这么聪明。刚跳级没两个月，言笑不光赶上了班上功课的进度，而且还轻松的把五年级全年的课程自己学完了，现在已经开始看六年级的课本。

其实仔细想想对于言笑来说，这并不算太稀奇的事，小学的功课本来就不难，加上言笑跟其他小孩不一样，对身边的事情关心得很少，可以说是心无旁骛，学习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说老实话，言飞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太聪明，聪明的孩子以后长大了心事会比较多，心事多的孩子就不可爱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生活。

言飞知道，言笑现在是快乐的，虽然仍然不善于表达自己，仍然没有朋友，仍然不会撒娇。但是从儿子明朗的眼神，轻松的表情他可以看出，儿子喜欢现在的生活。

言笑每天放学都会立刻回家，周末也只和言飞一起过，有时言飞觉得自己这个做爸爸的是不是太粘儿子了，毕竟这种年纪的孩子还是和同龄人多接触的好。可是不管言飞说多少次让他和同学一起出去玩，或是带同学回家来玩，他都当作耳边风，还是照例成天和老爸粘在一起。

言飞绝对不是讨厌和言笑在一起，相反的，他非常喜欢这样，只是他担心儿子太依赖自己，而不能体验正常的校园生活。

言笑并不是交不到朋友，这点言飞很清楚，不管男生女生，想和他做朋友的人都是排着长队的，特别是女生，这点从他们家逢年过节收到的一堆礼物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和他们比起来言笑似乎更喜欢和他这个爸爸呆在一起。

言飞感叹自己的魅力之余，还是会觉得奇怪。

经过大大小小的节日，家里的礼物都要堆成山了。面对着这些礼物，言飞有点不知所措──现在的孩子很奇怪，为什么送礼物都喜欢送吃的？送别的还可以放，吃的就得在保质期内赶紧解决掉，虽然很喜欢零食，可是这么多也着实让人吃不消。

“我说笑笑啊，”言飞嘴里叼着一条牛肉干，跑到书桌前搂住正在看书的儿子的背──嗯，这背好像比以前宽了一点点，“你们学校这么多女生追你，你就真的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言笑偏偏头，懒得理这个罗嗦的老爸，这个问题他问了不下百遍。

“啧啧，”言飞咋舌，“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就别收人家的礼物啊，害别人白白破费，这样很不厚道诶！”

言笑放下书，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言飞，“我以为你喜欢吃……”

无言的番了番眼，言飞把嘴边的牛肉干全部塞进嘴里，“就算我喜欢吃，那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你又不吃……想把我喂成肥猪啊……”话说到一半，言飞突然愣住，接着仔细的看着言笑的脸，“你不会是以为我喜欢吃，所以才收这些礼物的吧？”

见儿子慢慢背过身去低头不做声，言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无言的抚着额头，把儿子掰过来面对自己，“笑笑，虽然你这么关心爸爸，爸爸很感动，可是这样很毁你的形象诶，”看着言笑不解的表情，言飞解释道：“你们同学一定以为你是个只知道吃零食的馋猫，这样很影响你的王子形象啊！”

言笑漂亮的脸上微微一红，头低得更下了，良久发出一个闷闷的声音，“这种事没关系。”

言飞有一瞬间的失神，脸竟然发烫起来，忍了半天没忍住，抱住儿子的头，在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我们家笑笑果然是最可爱的小孩。”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顺，也很快，言飞规律的上下班，言笑规律的上下学，节假日两人一起出去散心或旅游，工作不忙的时候言飞也会教教儿子功课。经过那次以后言笑就很少接受女孩们送的礼物，只是偶尔会收一两包言飞最爱吃的巧克力和牛肉干。

在言飞为儿子过完第三个生日后，言笑迎来了小学的毕业典礼。

这天言飞刚刚下班正准备回家，便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言笑跳级以后呆的那个班有一个温和的男性班主任，此时他柔和的声音正从听筒里传出来。

“言笑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本来应该让他担任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的，可是现在有个问题……”班主任犹豫了一下，像是在选择语言，“您也知道，言笑不能说话，发言恐怕有点困难……”

“等等！”言飞打断老师的话，“你说笑笑不能说话？”微微皱起眉头，“该不会……你没听过我儿子说话吧？”

“是啊，”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光是我，学校没人听过言笑说话呢……等等，”老师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听言先生的意思，是说言笑会说话？”

对老师的话有点生气，言飞回答的语气有些僵硬，“难道老师一直以为我儿子是哑巴？”

听出了言飞语气中的不满，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