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全体仰望那口钟的方向又都回头看了看守夜人,哦,原来除了有人死去需要悼念的时候,守夜人平时都是不用敲钟的、都是由诺玛代劳啊。
但没有人来得及尴尬或是偷笑或是反应出任何什么东西,因为紧跟着钟声落下后教堂门口的十二门造型严肃的礼炮就响了起来……而且响彻云天。
现在那些礼炮的“谜之效果”体现出来了,这次装备部的神经病们确实没太出格,大概是考虑到这次结婚的两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新生代混血种中最强的战士,而且即将和他们在同一个空间里生活预计一到六个月之久,所以非常识时务地让礼花炮的火焰被很完美地控制在了教堂周边的绯红色鹅卵石路面上,甚至没有点着草坪——但路明非深刻怀疑装备部在那些礼炮里装了超高功率的放大电路扬声器,而且把所有能听到响儿、彼此间不会过度反应的材料和物质都加了进去,因为那声音——太他妈大了!路明非所能回忆起的类似的巨响,还是一年多前在北京地下的尼伯龙根里芬里厄在他耳边吼的那一嗓子——不,他决定这些越往后分贝越高的炮的杀伤力更大!
周围有亲朋好友怀过孕的人都知道,肚子里的胎儿会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有惊跳反射,四肢会在巨响之下猛地向外打开:那是来自基因里的、从人类还会遭到掠食的时代就刻下的本能遗存。
——照现在这动静,是要把孩子提前逼出来的节奏吗?
孩子在肚子里因为巨大的声音反射性地拳打脚踢,内脏和脊椎猛然受到冲击,瞬间路明非一张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双手安慰性地在腹部不停上下抚动,楚子航在他旁边完全抛弃了之前的淡定,一脸紧张地帮他捂着耳朵——除此之外他什么忙也帮不上,难免也会有一些无力感。
好在那堆礼花炮只有区区……十响。十二门,一百二十响。
教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特别紧张地看着路明非,直到他安抚腹部的动作缓了下来、礼炮声停下后就紧紧抓着楚子航的那只手臂上的青筋不再绷紧、呼吸也平复下来之后,才齐齐松了口气。
“要不要休息一下?”楚子航完全不顾有别人在场围观,将路明非一把捞进了怀里,动作和声音都很温柔,但即便戴着美瞳,他眼里凌厉的威压也让人无法直视:很显然,装备部还是玩过了火,被这个杀胚记住了,这次算是摊上大事了。
“不用,嘶……我没事。”路明非又被踢了一下,额头抵着楚子航的额头,粗喘了一口气,“小家伙真壮……现在我觉得他应该是个男孩了。好啦师兄,别再耽误时间了,人来齐了就继续呗。”
“你确定?”楚子航皱眉。
“没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拿他开玩笑的,相信我。那个,师兄你你你你还是放开吧……”缓过来的路明非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被楚子航当众抱着,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好。”楚子航从善如流地松开手。
“哦,我刚刚忘了说这个了……”昂热突然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装备部全体成员让我告诉你们,伊斯兰教的真主安拉保佑你们、基督教的上帝与你们同在、印度教的毗湿奴的威能将保佑你们无往不胜、佛教的如来佛祖对你们说阿弥陀佛、拜火教的阿胡拉赐予你们智慧……”
他剩下的话被副校长眼疾手快的一个肘击打了回去,再说下去楚子航可能就要当场拔刀了。谁输谁赢是小事,但在学生的婚礼当天把新郎逼到这份上,昂热的“教育家”称号可能就真的留不住了。
“咳咳,那开始吧?”见习神父富山教员及时挽救了场面。
“好。”楚子航看向路明非,后者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这次婚礼的规模并不是富山雅史筹备、主持过的最盛大的一个,却无疑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想他很多年后还会记得这对年轻人——因为他自身言灵和专业的特殊性,作为一个外人他有幸看着他们从发现自己的心意、遵从内心的渴望、经历生离死别再到最终走在一起,准备好了从这一刻起肩并肩面对整个世界、共同面对命运。
此刻能做的,唯有祝福。富山雅史站在教堂的尽头,看着两人在祭坛前站定,缓缓举起了手,整个场面渐渐静了下来。
富山雅史暗暗清了清嗓子,捧着《圣经》说道:
“今天我们在上帝的注视下聚集在此,见证属于楚子航与路明非的神圣的婚姻,这是自地球上有第一对男人和女人以来,上帝赋予的最神圣的人生财富,因此,这项结合没有任何鲁莽与轻率,而是清醒与虔诚的。
“现在这两个人要结合为一体,如果有人对这项婚姻的合法性、合理性有任何质疑,请在此刻提出来,否则就请永远保持沉默。”
路明非有些神经紧张地抬头看了一下坐在下面的人群。没有人出声,当然也没有人会反对。
但只有楚子航明确地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在教堂的最前排有几个空位,那是留给至亲的人的——那是路明非在筹备婚礼时就坚持留下的空位,属于他缺席的父母、叔叔婶婶、表弟,还有另一个弟弟,小魔鬼路鸣泽。
理所当然地,那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有些放空地看了一会儿那几个空座位,路明非在富山雅史喊到他的名字时及时收回了心神。
“路明非,你是否愿意在神面前宣誓,接受楚子航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从此时直到永远,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忧愁,都会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得极为郑重。
实习神父又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你是否愿意在神面前宣誓,接受路明非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从此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忧愁,都会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楚子航深深看了一眼路明非,表情维持着可疑的面瘫式平静:
“我愿意。”
富山雅史抬起头,看向教堂里的众人:
“你们是否愿意为他们的婚姻誓言做见证人?”
教堂里的二十多个宾客整齐地低声回答:
“愿意。”
富山雅史合上经书,微笑道:
“现在请两位交换戒指,这将代表你们对彼此的誓言与约束。”
楚子航拿出代表自己的那枚铂金黄玫瑰花托、刻着“CZH”的月光石戒指,低头认真地把它戴在了路明非的无名指上,而后视线上移,看进路明非的眼睛:“我给你这枚戒指,代表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路明非也抬起楚子航的手,让他的无名指戴上了代表他自己的那枚有着香豌豆装饰、刻着“LMF”的红宝石婚戒,开心地笑了,:“我给你这枚戒指,代表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也象征我对你的爱。”
他觉得自己这句话用光了这20年来所有的信用,讲完这句誓言后自己都忍不住有些鼻头酸涩,接着他却有些意外地发现,楚子航的眼中竟似乎也有些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