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的堂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早就厌烦了满村跑做杂活的日子。
最后,在鸣人与佐助的煽动(基本是鸣人)之下,再加上达兹纳的卖惨哭穷,向来心软的带土还是做出了让步,决定好人当到底,将任务继续进行下去。明天中午他们就会抵达边境,坐船前往波之国,虽然达兹纳说他已经联系好了船夫,确保万无一失,可带土还是莫名地有些不放心。
他所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带土忍不住又想起了卡卡西。如果换成是卡卡西在他的位置的话,一定可以周密地分析利弊,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吧。
在第三次忍者大战结束后,水门因为战功很快被推举为火影,基本告别了前线。战后的水门班——有时候会加上凯——仍然会在一起出任务,卡卡西当然是小队里的头脑,负责制订计划,安排分工,布置战术。神无毗桥一役过后,这名少年天才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了一名真正的、合格的上忍,每一次都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现在回想起来,带土觉得,那是他们水门班三人之间最融洽、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直到——
直到玖辛奈生产之夜,九尾趁封印减弱伺机脱出,对木叶展开了血腥的报复。最终水门夫妇双双战死,他们的儿子鸣人成为了新一任的人柱力。
美景在刹那间破碎。觉醒的一对万花筒,内里映出的是化不开的血色,与血泊之中老师与师母一动不动的冰冷躯体。
而在水门逝世后,好不容易敞开心扉的卡卡西也再次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他开始疏远带土和琳,哪怕他和带土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面,两人之间的互动却减少了许多。
然后卡卡西就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加入了暗部。然后带土与卡卡西就过上了时而争吵、时而冷战、时而和好的生活。然后又过了一年……卡卡西在十五岁生日前夕,出发去执行一项S级任务,从此被冠上了叛忍的名号,再也没有回到木叶。
卡卡西为什么会叛离木叶,他当年最后执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直到现在带土依然无从得知。他也曾试图去调查,可暗部的机密任务不是他这样的编外人员可以随意翻阅的。有好几次,带土甚至想过一不做二不休,违背保密条例偷偷发掘真相,或是干脆一走了之,不找回卡卡西就不回到木叶,哪怕同样被认定为叛忍也在所不惜。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不能这样做。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上头、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孩子了。他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学会了谨慎,责任,以及……忍耐。
他放不下鸣人和佐助,他是这两个孩子如今的唯一依靠。他放不下琳,水门班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若是他也离开,琳要如何支撑下来。他也要留在木叶,把自己的根牢牢地扎在这里,扎得又稳又深,结结实实,这样卡卡西有朝一日回来的时候,带土才能保护他,庇佑他,使他免于外界的流言蜚语,苛责中伤。
带土要成为卡卡西的归处。
“……大叔,再来一碗叉烧拉面……”
鸣人的梦呓将带土从思绪中惊醒。他抬眼望去,恰好看到金发的少年翻了个身,将毯子踢到一边,小肚皮都露在了外面。
目光柔和下来,带土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把毯子重新轻轻盖回鸣人的身上。
还是先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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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波之国北端港口。
卡卡西坐在临海的小茶屋里,看着码头旁停泊的数艘巨轮,以及船上船下忙着卸货的水手们。无论是船体上,还是水手们的制服后背上,都印着卡多公司的标志。
昨晚,他与再不斩和白护送着卡多,平安抵达了波之国。卡多当然不肯就此放卡卡西离去,但是当银发的青年在指尖聚集起一小团电光,轻描淡写地在钢板上捅出了一个窟窿之后,这名识趣的不法商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十分配合地为他准备好了一条北上的船,并且殷勤地邀请他有缘再次合作。
卡卡西并不在乎卡多是否心里也像表面上一样热情,他甚至不在乎卡多会不会在送他出海的船上做手脚。要是能被一个连忍者都不是的平民轻易暗算了去,那么旗木卡卡西的坟头草恐怕早就三尺高了。
他的目光平移,从壮观光鲜的码头移向远处破旧低矮的房屋。一路行来,他已经看到了波之国人民的惨状;整座岛国的经济与交通都被卡多牢牢掌控在手里,他们除了仰人鼻息之外,已然走投无路。唯有那个名叫达兹纳的老人,那个坚持要架起波之国与火之国之间的桥梁的老人,那个成为了卡多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不斩与白的暗杀目标的老人——唯有他,是这个国家仅剩的勇气与希望。
但卡卡西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选择离开这个国家,将这些事情尽数抛在身后。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忍者从来都不是好人。他们是工具,是爪牙,是雇佣军,是战争的帮凶与得益者。和平年代不需要忍者。大同世界不需要忍者。他们渴望着安宁与光明,但他们同时也深深明白,唯有鲜血与黑暗——才是忍者真正的生存之道。
这是每一名忍者从踏上这条道路起就必须面对的矛盾与挣扎,是他们心中永远无法除去的魔障,卡卡西也无法幸免。他痛恨这一切,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一切,服从这一切,遵循这一切。
他救不了波之国的人民。他只是一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无用之人。卡卡西这样告诉自己,这样说服自己。
但是,或许也会有例外存在……
卡卡西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红豆糕。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可先前在看到茶屋墙上挂着的木牌子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要了一份。
他想起了带土。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黑发的少年总是抱怨家里离甜食店太远,买红豆糕太不方便。然后带土拖着他花上一整天,跑遍了整个木叶,最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心满意足地捧着烤箱回家。当晚带土跃跃欲试,准备大显身手,结果却差点烧掉了整个厨房,多亏他及时用了水遁,才让木质结构的旗木家老宅幸免于难。
焦黑的带土站在焦黑的厨房中间,用脏兮兮的手抹着脸,抽噎着辩解说是被烟熏出来的眼泪。那副狼狈又可笑的模样,却神奇地浇熄了他心中的怒火。
卡卡西盯着手中的红豆糕看了一阵,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太甜了。难怪带土总说他做的红豆糕没滋味。这玩意吃多了难道就不怕蛀牙吗?
现在……他离开了木叶,带土是不是又要大老远地跑去买红豆糕?或者那个天生玩火的宇智波,终于也学会了安全用火的常识,可以在不烧掉他家厨房的情况下自己做红豆糕吃了?
还是说……带土已经从旗木老宅里搬了出去,再也不必走远路去买红豆糕,也再也不会烧掉他们家的厨房了?
毕竟卡卡西已经是叛忍了。带土应该和卡卡西划清界限的。
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嘴里先前还甜糯香软的红豆糕,此时却仿佛变成了一团沙子,当中混杂着细小却锋利的玻璃碎片,几乎要将他的口腔与舌头割出血来。
但卡卡西依旧艰难地将那团红豆糕咽了下去。他任由那股尖锐的刺痛感顺着咽喉与食道一路向下,遍布他的四肢百骸。
他将剩下的红豆糕放回旁边的盘子上,伸手想要拿起茶杯。指尖还没碰触到杯壁,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