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你。深海那么冷,封印加身,我都不敢想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拔出巨剑的时候我听见你叫了我的名字,于是我抱着你的手又一次松开。
“你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等了我那么久,可是我却姗姗来迟。我有什么面目再见你呢?”
“我无意识间上了岸,当年的龙侍跟随而来。海洋与水一辈子困于四海,但最后继承了他力量的龙侍却以混血种的身份得以生出双腿。我突然想到,自己是否也可以这样拥有一颗心呢?我在海边布下法阵,以言灵.神谕修改记忆的同时献祭了大半力量,终于,我赌对了,我的胸膛里想起了一颗脏器跳动的声音。
“我把自己属于龙的意识彻底藏在心脏最深处,从世界上再无黑色皇帝,只有混血种千手柱间。
“我心满意足的沉睡,直到我又一次感觉到了你。
“在宇智波斑的身上,我看见了你的影子,可他毕竟不是你。但千手柱间已经是这个身体独立的人格,就好像宇智波斑是你重新孕育出的人格一样。我看着他们相爱,我想这也算是另一种圆满。可是我也知道,你心怀怨恨与不甘,你在积蓄着力量准备醒来。
“终于,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用这样强横的方式拆散他们,将我唤醒。”阿修罗轻叹一声,“因陀罗,何必如此呢?”
那样漫长的讲述中,白袍男人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眼睫也未曾颤动一分。他听到这句质问,终于缓慢的睁开眼,血色瞳仁里像是有烈焰燃烧:“宇智波斑不是我,千手柱间也不是你。他得到了的东西,不等于我得到了。阿修罗,说了这么多废话,却还是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风声隐没,从穹顶洞口可以看见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色,祭坛上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宛如对峙。
阿修罗长久的沉默了下去,最后微微笑了起来。
猩红的眼眸中浮起一层狂喜。
“我的答案,还是和从前一样。”
因陀罗退后一步,睁大眼看着他,看着那好似温柔的笑容,汹涌的情绪在他的眼底翻腾。他握着权杖的手一紧,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阿修罗闭了闭眼,继续道:“我说过的吧。你再问多少次,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好……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无心无情。”因陀罗伸手捂在眼前,最后放声笑了起来,状若癫狂,“既然你用一样的话来回答我,那我也把当初说过的一句话重复一次——既然你不爱,那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他用权杖指着他,血色瞳仁里只剩下一种无路可退的绝望与疯狂:“我不光要你死,还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阿修罗一直凝定的眼眸微微一动。
“没想到吧。”因陀罗的眉宇间是一种深刻的怨毒,“我在唤醒你之前,就已经召唤了沉睡于中庭的所有臣民。它们将带着昔年成为弃族的愤恨归来,向人类复仇。让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血与死亡!”
他说到这里时,露出一个缅怀的笑容:“看,真像一场轮回。与我当年挑起战火,逼上你的王座何其相似。”
“因陀罗。”阿修罗看着他,看着那双写满仇恨的眼,“你明明是父神的心脏,为什么不肯心怀慈悲?”
“心怀慈悲?生我而弃我于不顾,天地于我何干?本心诸罪加之我身,众生于我何干?什么是慈悲?谁曾以慈悲待我?”他说得放肆,再次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却又似乎有些自嘲,“我以为,你是不同的,直到最后才明白,对我,你比谁都残忍。”
阿修罗闭上眼,转过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花,你却送给了我。”白袍男人突然轻声的缓慢开口,“你说,花的颜色就像我的眼睛一样。”他一步又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用一种可以称得上落寞的目光看着他,“那以后我再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花了。阿修罗,你能再变出来给我看看吗?”
黑袍男人脊背一僵,被那样哀伤的口吻蛊惑,睁眼看着他,与他四目相对。
“好。”
阿修罗伸出手,一根苍翠的枝条凭空生出,枝条顶端出现了一点殷红,逐渐长大,变为花苞,花瓣姿态婉转的绽放开来,定格在最美的一刻。
权杖化作的利刃从后面贯穿了他的心脏,一并将朵花摧毁得粉碎。
因陀罗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刀刃一绞,最后好似失望的呢喃:“为什么你没有心?阿修罗,为什么你始终不曾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
深红的花瓣落了一地。
阿修罗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低声道:“这个胸膛里有过一颗心,可那是属于千手柱间的。我的心,因陀罗,你就是我的心啊。”他上前几步,从利刃中挣出,胸膛淌血,回身看着他,伸出手,“回到我的身体里来吧,这样我就能给你想要的了。我们将永不分离,生死与共,直到世界的尽头。”
他小心翼翼的拥抱住他,诉说着誓言:“我曾与你共享七宗罪孽,如今,让我们重新合二为一。”
衣袍包裹下的身躯还是那样消瘦,抱在怀里能清楚的感受到骨骼的棱角。
“共为一体是吗?”怀里的男人低声发问。
“是。”
“真美好啊。”他发出一声叹息,“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煎熬,我几乎都要相信你了。”
森白的骨刺突生,鳞片布上身躯,骨翼从背后生出,瞬间张开。
“阿修罗,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白色的巨龙咆哮而起,眼瞳沥血,它死死注视着祭坛上那个黑色身影,最后引颈嘶吼,声如雷霆。
阿修罗抬头与它对视,无悲无喜的目光中暗含苍凉:“你还是要与我一战?”
白龙一爪刨来,像是一种无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