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被他一糊弄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坐下来把陈诺抱腿上:“我尝尝。”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但是陈诺把盒子打开的时候白岚还是被里面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震住了,可是话都说出去了,总不好再收回来。陈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白岚挑了个看起来没那么有毒的咬了一小口,和想象中一样,硬得咯牙,甜得发齁,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下嘴夸的地方。白岚嘎嘣嘎嘣一边咬一边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就……这个小猪画得还挺可爱的。”陈诺眨了两下眼睛,嘴角一垮:“可是,可是,阿岚,这不是小猪啊!是狗狗,因为阿岚属小狗的。”白岚有点头疼,眼看着陈诺委屈兮兮地吸了吸鼻子,眼睛立马红了一圈。白岚赶紧改口:“我说错了!是小狗,是小狗。”“可是阿岚不喜欢。”“喜欢啊。”“那你为什么不吃?”“……我吃。”白岚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定写满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陈诺尽职尽责喂他吃完最后一块,吧嗒吧嗒伸着舌头把自己手指上沾上的巧克力酱舔干净:“那我明天也做饼干给阿岚吃!”白岚这一听头都大了,脑仁疼。
回去以后陈诺特别乖,自己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完香喷喷的,蹦上床钻白岚怀里小狗一样打滚:“阿岚,抱抱。”当然陈诺说的“抱抱”一般就不只是抱抱这么简单了,白岚有时候会想幸亏陈诺不知道那个词,不然肯定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阿岚爱爱!阿岚爱爱!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都够吓人了。白岚故意不搭理他上上下下到处乱摸的手:“不抱,你又不听话。”陈诺伏在他胸口,抬起眼睛可怜兮兮地说:“不是的!我听话的!”白岚弹了一下他额头:“那听话,不抱,睡觉吧。”陈诺嗯了两声,点完头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陈诺闷闷的,八爪鱼一样扒在白岚身上:“阿岚,你还在生气吗?”白岚眼神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也严肃起来:“哥,以后不准自己去公司,不准随便出门,我真的会生气的,生气就再也不抱你了。”陈诺噘着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可是我好想你啊阿岚,早上也想你,中午也想你,下午也想你,晚上也想你,你为什么不能在家陪我玩啊?”白岚被他吻得心里软绵绵的,也托着他的脸在脑门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我也想你,比你想我还要想。”“骗人。”陈诺凑在他颈窝里皱着鼻子嗅了嗅,“阿岚今天好香。”白岚反应过来应该是任舒尔身上的香水味,是那种很清甜好闻的花香,陈诺皱了皱眉:“我不喜欢。”白岚嘴唇有点发干:“哥,你还记得任舒尔吗?”陈诺明显是困了,揉了揉眼睛问他:“任舒尔是谁啊?”“没谁,睡吧。”白岚关了灯,把陈诺缠他腰上的腿架开放平,“晚安,哥。”陈诺一翻身又黏上来,热乎乎地贴在他身上:“明天我要……做饼干……”
深夜,白岚的手机震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打开只有几个字:[听说他今天下午来公司了?]白岚打了几个字,删掉,又打了几个字,删掉,来来回回好几次,烦躁得差点想把手机砸了,又怕会把陈诺吵醒,最后只是按了关机键扔到一边。白岚轻轻拍着陈诺的后背,陈诺睡得很熟,发出细小安稳的鼾声。
——哥,乖一点吧,别让我更累了。
——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第五章
任舒尔是陈诺白第一个女朋友,这段恋情开始于他们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升上高中部的第一天,新同桌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白岚:“哎,你家陈少和任学姐什么情况啊?”学校里都知道白岚是陈诺白家的佣人,可是陈诺白每次一口一个“阿岚”,实实在在把他当亲弟在疼,这些少爷小姐个个都是人精,看在眼里总得卖陈少爷一个面子,所以对白岚一向挺友好,白岚有时候都觉得受宠若惊了。白岚听他说这话,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情况?”同桌神秘兮兮地把手机递给他看,那是一个闲聊八卦的小群,群消息刷得飞快,白岚隐约看到了陈诺白和任舒尔的名字,还有什么“在一起”、“恋爱”之类的。白岚一愣,虽然任舒尔和他家少爷从幼儿园开始就同校同班,但他一直觉得他俩是冤家路窄,两个人只要碰上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白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别过头垂下眼睛:“你们搞错了吧。”“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是真的啊!”同桌挤眉弄眼、添油加醋地和他说,“听说是八月他们高三去日本游学那阵子好上的!啧啧,想不到吧。组织上决定派你去调查一下!”“这有什么好调查的……”白岚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乱如麻了。——陈诺白没有告诉过他,他好像是全校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那天回家只有梁叔在,陈天源出差了,唐玉玲那阵子身体不好,在大理疗养散心,白敏也不在。白岚一时没忍住问了一句:“哥,你和任小姐……你们在交往吗?”陈诺白顿了一下才回答:“是啊。”白岚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咚一下砸在地上:“嗯,这样啊……都没听你说过。”那可能是陈诺白这么多年第一次跟白岚发火:“哦,所以我什么都得跟你汇报是吗?你以为你谁啊?”白岚一震,僵在原地:“对不起,少爷。”他这一改口空气都凝固了,陈诺白皱了皱眉:“阿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岚默默低下头:“是我太多嘴了,我去做晚饭。”白岚把饭菜热好,摆好碗筷就回屋了,陈诺白在外面敲门他也没出来。到八点白岚才回餐厅把碗筷收走,在厨房吃了点剩下的饭菜,最后把餐具洗干净收拾好。——陈诺白说得没错,他以为他是谁,陈诺白对他太好了,时间一久他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
后来白岚想,就算时间只能停在这个时刻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初中部离食堂比较远,前两年陈诺白每天都会在餐厅等白岚一起吃饭,白岚喜欢吃蟹粉豆腐,陈诺白每次看到了就提前帮他买好。这天下课以后白岚和同桌一起过去,餐厅里气氛有点不一样,一群人挤在玻璃门外窸窸窣窣小声议论。同桌抬起手肘撞了撞白岚的腰:“怎么样!我没胡说吧!”白岚抬头看见陈诺白就坐在东面靠墙数过去第三张——他们每天的老位置上,对面坐着任舒尔。两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圈子里的风云人物,一个校花一个校草,每次考试你第一我第二争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想到他俩会在一起。白岚他扯着同桌的袖子小声说:“嗯,知道了,去吃饭吧。”那天白岚没买到他的蟹粉豆腐,他随便点了两个菜,端着餐盘坐在最角落里,一抬头刚好看见任舒尔给陈诺白喂了一块糖醋排骨。陈诺白不喜欢太甜的,家里做排骨每次都是炖汤喝的,白岚戳着碗里的白米饭,看见陈诺白顿了一下,张嘴把排骨含进嘴里了。白岚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心脏好像变得很重很重,都快跳不动。
陈诺白还是每天坐餐厅东面靠墙第三张桌子,大课间会翘了体操和晨跑躲在小卖部打手游,放学以后还是喜欢去马场惬意地骑着马跑上一圈,可是陪在身边的那个人再也不是白岚了。以前两个人的关系太近了,近到白岚天真烂漫以为“他们”就真的只是“他们”,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别的人,——把一个人当做全世界的时候,眼睛里是看不到别人的。那种心情很奇怪,就像长智齿,其实最开始的感觉不是疼,只是不习惯罢了,因为多出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而产生的那种不习惯。
转眼就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关系。这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小雨,陈诺白嫌麻烦,总是不爱带伞,白岚给他备了一把放自己储物柜里,每次下雨就给他送去。第二节课一下课白岚去高三教学楼找他,从一楼连廊走过,正好看见陈诺白撑着伞走在雨幕里,任舒尔在他身边很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伞面是漂亮的浅粉色,上面印了一团一团雪白的小兔子。那种感觉又来了,那颗智齿好像顶开皮肉,探出了一个尖尖的小角。白岚握着伞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垂下去,慢慢收到身后,送伞这事儿突然显得又多余又可笑。他看到任舒尔踮起脚,笑着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一下陈诺白的脸,他们贴得很近,伞面倾斜下来,遮住了两个人的脸。于是那颗智齿顶破柔软的牙肉长了出来,然后会痛会发炎会流血,白岚觉得心脏一瞬间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小团。
那天晚上,白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去二楼找陈诺白。他敲了敲卧室的门,叫他:“少爷?”陈诺白开门把他拉进去,喝了一点牛奶,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阿岚为什么不肯叫我哥哥了?”只见陈诺白松松垮垮穿着一件香槟色的丝质浴袍,没有系扣子,从胸口到腹肌一大片全都一览无余。白岚仓皇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少爷,我先下去了。”陈诺白从后面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捞回来,贴在他耳边轻轻问:“阿岚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别人在一起?”他的轻声慢于恍若蛊惑,一阵阵热流呼呼地灌进白岚的耳朵里,白岚不自觉地微微颤栗,半边脸顿时热得发烫:“我没有……”陈诺白勾了勾唇角,下巴压在白岚的肩膀上,托着白岚的脸颊迫使他半偏过头,睫毛几乎扫过白岚的眼角:“阿岚说谎。”然后陈诺白凑上来衔住他的下唇,他们接吻。陈诺白的嘴唇软软甜甜,还带着一点牛奶的香。白岚只觉得脑海中的神经都一根根啪啪熔断了,他反身抱住陈诺白将他更紧密地按向自己,疯狂地吻下去:“哥,不要喜欢别人,求你不要喜欢别人。”他们的胸口贴得那么近,已经分不清是你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一番动作后陈诺白的浴袍已经垮下来大半,白岚探手把挂在肩上的那一点也扯了下去:“哥,喜欢你。”他们拥抱着滚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白岚猝然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梦里陈诺白的样子清晰得毫发毕现,白岚掀开被子看到自己湿漉漉的下身。他怕吵醒白敏,小心翼翼地换了干净裤子蹑手蹑脚关门出去,站在水池边上洗内裤。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楚事情,他一时想起刚刚的梦,愈加觉得自己实在下作又可耻;一时又想到陈诺白的冷淡和疏远,疑心他已经有所察觉才会这样避开自己。关了水龙头还有水滴滴答答掉在水面上,白岚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哭了,他抬起手背擦眼睛,忘了手上刚刚沾了肥皂水,揉进眼睛里又辣又疼,眼泪更凶地涌出来,越擦越多。他把自己锁在洗衣房里,蹲在地上哭了好久。
时间一转就到了来年三月,唐玉玲当年生育陈诺白时气血亏损,一直体弱多病,这半年多反反复复病了好几次,又感染肺炎住院,谁也没料到后来并发症越来越严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陈天源人在香港,都没来得及赶回来见妻子最后一面。陈诺白冷静地独自处理完医院那边相关手续和事务,回去以后一言不发地回卧室撞上门。白岚一直在客厅里默默守着,半夜实在不放心,摸黑去了楼上卧房。陈诺白没有换衣服,侧着身蜷在床角,脸上、脖子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他睡得很不安稳,凝着眉,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都在发抖。白岚探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白岚下楼找梁叔让他请医生过来,拿了冰袋和湿毛巾回去给陈诺白冷敷。后来打点滴的时候,白岚怕陈诺白睡着了乱动会把针头挣出来,一直坐在床边小心地牵着他的手。中间陈诺白昏昏沉沉醒过一会儿,白岚给他喂了点温水,软着声一遍一遍跟他说:“哥,我会陪着你的。”陈诺白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很快又合眼昏睡过去。白岚摸了摸陈诺白的额头,还是烧得厉害,毛巾换下来都是热的。
白岚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十二点之前他许了个愿:他想把十六岁全部的好运都送给陈诺白,希望他万事顺遂、平安喜乐,再也不要生病不要伤心了。
第六章
说起生日,白岚倒是有很多难忘的记忆,全是关于陈诺白的。五岁以前白岚和白敏两个人住在一间狭小逼仄的平房里,他生日的时候白敏总是给他买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煮一碗青菜挂面,上面卧一个荷包蛋。不过那时候白岚还太小了,这些全都不记得了,倒是来陈家以后的这些年记得特别清楚。
第一年的冬天,白岚在陈诺白的生日会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蛋糕,从下到上由宝蓝到浅蓝,一共三层,最上面有只圆滚滚的白色小羊。白岚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被白敏塞回屋里,反锁上了门。晚上白岚隔着门板听到外面好热闹,来了好多人,后来他们一起给陈诺白唱生日歌,白岚在屋里跟着小声唱。生日会到九点多才结束,白岚趴小床上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以后偷偷溜出去,被陈诺白逮了个正着。陈诺白理了理他睡乱的头发:“小不点儿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白岚揉了揉眼睛:“少爷生日快乐。”
陈诺白今天穿了白色小西装,打了一个精致的酒红色小领结,让白岚想起童话书里的那些小王子。也就是因为陈诺白一身雪白,白岚都觉得自己会弄脏他,不自觉地往边上躲了躲:“妈妈不让我出来。”“为什么呀?”陈诺白执着地牵过他的手把他拉到餐厅,“我给你留了蛋糕。”白岚发现陈诺白给他的这块是最顶上那层最中间的,那只翻糖小绵羊还在上面,白岚一缩手不敢接了:“我不要。”“为什么不要啊?很好吃的!你不是喜欢甜的吗?”陈诺白把他按怀里,拿个小勺喂他吃。吃完以后白岚从他腿上跳下来,跑去厨房里找白敏了。
白敏搬了张小板凳,让他踩在上面洗碗,自己去外面收拾。陈诺白跟过来:“哎,你凑什么热闹啊,下来。”白岚打开水龙头,往水池里挤了点洗洁精:“我洗碗。”陈诺白看他垫着脚弯着腰,半个身子都倾在洗碗池里,怕他脚下一滑栽进去,干脆站后面捞着他的腰。天太冷了,白岚的手在水里浸了一会儿就冻得又红又肿,像粗粗胖胖的小圆萝卜。陈诺白伸手摸了一下:“怎么用冷水啊。”他给白岚加了点热水,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胖手放进水里,另一只手沾了点泡泡在白岚鼻子上抹了一下,白岚气鼓鼓地往他手臂上撩了点水。两个人嘻嘻哈哈玩水玩得正开心,白敏进来了。
“白岚你过来!”白敏一直都叫“岚岚”,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他。白岚愣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水,迈着小短腿儿从板凳上蹦哒下来:“妈妈?”谁知白敏抬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你现在都敢让少爷帮你洗碗了?”白岚呆在原地,木木地抬眼看着白敏,抬起湿嗒嗒的手捂住迅速红起来的左半边脸,吓得嘴唇都白了,抿成一条僵硬的线。还是陈诺白先反应过来,抢过去挡在他前面:“阿姨,没有,我们刚刚在玩!”白敏拿了块软布蹲下来给他擦手:“少爷的手上怎么能沾水,白岚越来越没规矩了。”陈诺白也急了:“不是啊,我就是和阿岚闹着玩呢。”
白岚被白敏拉去院子里罚站,面壁思过。外面冷风呼呼吹着,白岚眼泪都冻脸上了,半边脸小馒头一样肿得老高。刚刚两个人玩闹的时候,白岚襟上沾水打湿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马上冰凉一片,白岚缩了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陈诺白在边上拉他:“你跟我进去。”白岚贴墙角站着,一面摇头一面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两只手攥成拳头往身后藏就是不让他碰,光是哭也不说话。陈诺白陪他在冷风里站了半个钟,正好碰见从公司回来的陈天源。陈诺白把事情一说了,陈天源竟然弯下腰牵住白岚的手,亲自把他领了进去。
多年以后白岚突然想明白了,其实白敏从那时候就开始卧薪尝胆了,而他显然是个最好的道具。
第二年白岚生日的时候,陈诺白也给他订了个一模一样的三层大蛋糕,最上面趴了只小花狗。白岚仰头看着桌上比他人都要高的蛋糕:“这个太大了!我没有朋友来吃!”陈诺白用食指揭了一大坨奶油抹他脸上:“要什么朋友,我陪你吃啊。”白岚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地教育他:“少爷,不可以浪费粮食!”陈诺白看着他软乎乎得像个肉丸子似的圆圆脸,没忍住揉了一下又掐了一把。接下来的几天白岚从早到晚都在拼命吃蛋糕,实在甜齁了吃不下了还在硬塞,最后还是没来得及吃完就坏了,白岚因为浪费粮食难过了好几天。
到陈家以后,从六岁到十五岁,每一年陈诺白都会给他过生日。十六岁以后,白岚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
最近一次有关生日的记忆是去年冬天,陈诺白二十五岁生日,白岚推了工作带他去游乐场玩。其实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场,想来无非是小孩子喜欢的那些玩意儿,陈诺白应该会喜欢。说实话两个大男人一起去游乐场还挺尴尬的,不过陈诺白没这层顾虑,只顾着在那儿傻乐。白岚看他开心自己也开心,排队的时候抓着陈诺白的手塞揣在自己大衣口袋里捂着。陈诺白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白岚捏了捏他的手心:“这么开心啊?”陈诺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因为阿岚今天陪我玩!”
陈诺白今天整个人都圆滚滚的,白岚怕他会冷,给他套了厚厚的白毛衣,外面裹一件带帽子的姜黄色大棉袄,帽子上一大团蓬松的毛毛随风轻轻拂动着,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像是直接从记忆深处走出来的十八岁少年。白岚看一眼都觉得心跳如鼓,可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不能亲不能抱,他只好捏着陈诺白手心里的软肉排解,陈诺白半真半假地蜷起手指:“好痒!阿岚不要弄我了!”
半个小时以后,白岚决定收回“游乐场不过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这句话。他知道自己恐高,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光是往那儿一站他就晕得不行,坐完海盗船和激流勇进已经腿软到站不住了。可是陈诺白玩得很开心,白岚又不可能放他自己去玩,再陪他坐了两次云霄飞车以后白岚就受不了了。他让陈诺白在洗手间门口等,自己晕晕乎乎冲进隔间里就吐了,用冷水拍了一会儿脸再出来,陈诺白不见了。
白岚心里一惊,一边叫陈诺白的名字一边给他打电话,陈诺白那边一直没接,白岚冷汗都下来了。他给梁叔发了条信息,边找边往广播台走,看见路边围了一大圈人。陈诺白个子高,杵在里面露出小半个头,白岚一眼就看到了。他拨开人群挤进去,陈诺白对面站着一对母女,小女孩看着七八岁,手里抱着只白色的毛绒小狗,小狗的一条腿被陈诺白抓在手里。年轻妈妈一脸怒容:“松手,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跟着我女儿干嘛!我叫你松手!”陈诺白定定盯着女孩怀里的玩具小狗,既不说话也不松手。
白岚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啊?”陈诺白看到白岚过来立马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我的!”白岚扯开他的手:“什么你的,给人家道歉!”陈诺白又伸手去抓,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那年轻妈妈把自己女儿护进怀里:“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什么叫你的,这是我们刚刚在那边纪念品商店买的,想要你自己去买啊!”白岚也把陈诺白回护在后面,微微低了低头:“不好意思,是我哥哥弄错了,我给您道歉。”误会算是解除了,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白岚听到零星几句“刚刚没看出来”、“原来脑子不清楚”、“搞半天是个傻子”。白岚转过身扣上陈诺白的帽子,手伸进去捂住他的耳朵:“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吗?跑哪儿去了?不准哭,好好说话。”陈诺白眼圈已经红了,被他这么一训又不敢哭出来,咬着嘴唇憋出几个字:“那个小狗……是我送给阿岚的啊。”白岚想起来了,陈诺白高二春游时候好像就是来的这个游乐场,回去的时候送了他一只毛绒小狗做礼物,后来这只小狗成为他为数不多的行李之一,装在空荡荡的拉杆箱里一起带去了澳洲。白岚没想到陈诺白还记得:“哥,那是别人的,你送我的在我这里呢。”“可是我没看见过,你扔掉了吗?”陈诺白的脸被大大的毛领包裹着,白岚看不清他的表情,托着他的脸,凑进帽子里,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怎么会呢?”
白岚给陈诺白买了两个双球冰淇淋才算哄好,再去坐了两轮旋转木马,陈诺白就傻呵呵把这事儿给忘了。晚上陈诺白又拖着白岚去坐摩天轮,升到三分之一白岚就不行了,靠着窗闭着眼睛直想吐。陈诺白在对面扒着门:“阿岚,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白岚顿了顿,睁开眼看他,心里突然有些紧张:“怎么了?”陈诺白兴奋地望着底下的夜景和远处的星空:“到时候我也陪你来游乐场玩呀!”白岚心里的弦微微一松:“好啊。”
哥,不要记起来了。我的生日,夫人的忌日,全都不要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