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什么?”他指着茨木,眼眶里的水珠摇摇欲坠,还要咧着嘴,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你吃了吾,说不准就要暴毙的。”茨木懒得回答,他看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也不怪那只小妖怪,只说道:“吾要往前走了,你去别处玩耍吧。”
“不准!”小妖怪抱着他的腿,“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能走!”
“那你便守着你的地盘,干什么不让吾出去?”他拔不出腿,脸色微沉。
“那——那我把我的地盘给你一半,你还走不走?”小妖怪有些发怯,见威逼不成,便开始利诱。
“……”
茨木狭着他转到一座大房子后面,又将他按在地上坐好,沉着脸道:“你坐在这里,不准动,若是再跟着,吾就把你吃掉。”
他显出原型吓唬他,“吾可是真的能将你一口吞掉的,连肉渣都不剩。”
小妖怪瑟缩一下,犟道:“你只不过是比我大了一些,要是我能长到那么大,一定比你厉害!有本事不要吃我,等——等我长到那么大,与我一战,我要是输了,就心甘情愿让你吃掉!”
茨木假意思考一下,“那你便让吾看看你的本事,先去将那个老骗子打败如何?”
“好!你等着!”他往外跑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看,“你可不准走!”
小妖怪前脚跑出去,他后脚便抬腿往前走。他整理一下衣服,心里想着,这小妖怪和崽子一样大,却比他的挚友都要蛮横,完全不愿意哄着他,早打发走早心静。
走出几步,他却又忍不住折回去偷看,因为他看见那只小妖怪横冲直撞地跑过去,鬼相尽显,看起来像个凶猛的小兽,却只会用那几颗不怎么稳当的乳牙咬着老家伙的胳膊。人群先是惊愕一下,便将他团团围住。
有人挽起袖子,有人抡起木头,只要有一个人鼓足勇气,剩下的便胆大包天。
老家伙手舞足蹈了几下,似乎才发现这只小妖怪只会咬人,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拽来一杆秤砸下去,秤砣正落在小妖怪头上,梆的一声,血从头漫道脸上,又顺着下颚滴下来,但他还是死咬着不放,还想攀上去咬他的脖子。小妖怪瞪着他,猛兽一般呜咽着。
他胡乱甩着胳膊,拿秤杆梆梆乱敲,噗呲一声,小妖怪终于遭不住滚落在地,嘴里还噙着他一片皮肉,他语无伦次道:“大患!大患!快借吾众生之力——”
众人问道:“如何借?”
老者跳脚:“打呀!打死呀!”
他们持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便上了,老者弓着身子从人堆里退出来,收好一袋子钱,向地上的小妖怪啐道:“呸!小畜生!”
他仗着人势耀武扬威一下,脚底抹油往外溜去,一路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虽然他没有什么真本事,可也没有招惹那只妖怪,万一妖怪发了怒,先刁难的也是围着的那一群蠢货,等到了那时候,他也早就已经出了这城门了。
不过这小畜生咬人忒狠,到外面治一治又是十几串钱,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一口一个咬牙切齿的“小畜生。”
才走出几步,老者便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身后像是攀附了一窝毒蛇,在他背上阴冷滑腻地扭动,他霎时汗毛倒立,心似擂鼓,汗如泉涌,抓着钱袋撒腿便跑。他手脚乱颤,跌跌撞撞地冲出城门,却见门外还是这条街,他刚刚垫在下面的卦图还在原处安安静静的躺着,蜡烛也在,带了血的秤杆也在,人却都不见了。
片刻前还熙攘的街道上,突然空无一人,鸦雀无声。
他惊喘几下,又往后面跑去,过了城门还是这条街道,依旧寂静的诡异。
老者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干脆扔了钱袋,跪在地上嗵嗵嗵将头磕了一圈,痛哭流涕,死命哀求。
茨木现出身来,手里拎一个血球般的小妖怪。
他将老者踩翻在地,对小妖怪说道:“去吧,让吾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那血球便嗖地一声窜出去,嗷呜一声擒住老者的脖子,老者双眼大睁,手脚乱舞,身子起起伏伏几次,咳出几口血沫,最终躺倒在地,只剩胸口起伏,又过不久,脸色铁青,四肢僵挺,完全没了生气。
伏在他身上的小妖怪妖眼迸光,狠命吸一口血,却又皱着脸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难喝?”他嫌弃道。
茨木说:“他不修身,不明德,不具灵气,人老肉涩,自然难吃。”
小妖怪说:“你的血虽然滚烫,但比他的好喝一万倍。”
“吾谢谢你的夸奖。”大妖面无表情道。
他们不管老者的尸体,径直走到了城郊。大妖将他身上的伤处理好,又对他说:“你好好回去吧,吾不可能留下,要去的地方你也跟不去。”
“你怎么这么啰嗦。”小妖怪瞥他一眼,“我哪里说要跟着你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去哪儿用你管吗?”
这么个小东西,刚刚才被拳打脚踢一阵,走路还像只胖鸟一样一摇一摆,坐下来都艰难,听了他的话一脸显而易见的失望,却还是那么犟,眼泪都不落下来一颗。这噘着嘴的样子真像小刀,气呼呼不愿意理他却又偷偷看他几眼的样子,又简直跟小刀一模一样了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坐下身专心想念自己的崽子和挚友。
酒吞也许又在树下喝酒了,他也许会用微微迷蒙的双眼看着天边的红云,也许怀里还抱着小刀,也许会从哪朵云中看出茨木的样子,也许会和他一样在微微地笑。
正好离茨木不远处有一高一低两朵野花,火红的像他的挚友,嫩黄的像他的崽子,他往旁边找一找,挖出一朵白色的种上去,又将它们拢得近一些,远近看一看,满意地点点头。
“你摆弄那些花干什么?”小妖怪问道。